虛空殿的回廊如同迷宮般曲折，牆壁上流動的星雲圖案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藍光。203，現在應該稱他為藍蜂，被兩名虛空侍從攙扶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胸口的金章灼燒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有人在他的胸腔里塞了一塊千年寒冰。
“堅持住，快到了。”左側的侍從低聲說道，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幕傳來。
葉楓模糊的視線捕捉到前方一扇刻滿空間符文的大門。當侍從的手按在門上的認證面板時，那些符文如同被點燃般亮起銀藍色的光芒。門無聲滑開，一股混合著草藥清香的溫暖氣流撲面而來。
虛空殿主的私人療愈室比葉楓想象中簡樸。圓形房間中央是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透明水球，里面流動著銀藍色的液體。四周牆壁上嵌滿了各式藥櫃，有些抽屜自動開合，里面的藥材像是有生命般微微顫動。
“把他放在水療台上。”墨無淵的聲音從房間深處傳來。殿主已經摘下了星霧面具，露出那張永遠籠罩在薄霧中的臉，這是葉楓第一次看清師父的真容，卻又什麼也看不清。
侍從們小心翼翼地將葉楓抬起，讓他平躺在水球上方。當他的背部接觸到那層看似水膜的表面時，銀藍色液體立刻涌上來包裹住他的全身。劇痛瞬間減輕了大半，葉楓忍不住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傷勢比想象的嚴重。”墨無淵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診斷符文，“血藤毒素已經侵入心脈，靈魂烙印也有輕微裂痕。需要白芷的特殊療法。”
听到這個名字，葉楓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水療球感應到他的情緒波動，泛起一陣漣漪。
水療球變得溫暖了幾分，像是在安慰葉楓內心的震動。他閉上眼楮，回憶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執行第一個s級任務重傷歸來，是白芷守在他床邊三天三夜。
門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葉楓不用睜眼就知道是誰來了。
“病人情況？”白芷的聲音依然帶著醫療官特有的冷靜，但葉楓听出了其中細微的顫抖。
“血藤毒素三級感染，靈魂烙印受損，多處骨折和內髒出血。”墨無淵報出一連串專業術語，“最麻煩的是永寂深淵的陰影侵蝕，需要你的"月光療法"。”
水療球緩緩下降，將葉楓重新送回台面。他睜開眼，看到白芷站在治療台前。三年不見，她瘦了，原本就白皙的皮膚現在幾乎透明，眼下濃重的青黑顯示出長期的睡眠不足。但那雙眼楮，那雙如同極地冰川般清澈的眼楮，在看到葉楓的瞬間閃過一絲光芒。
“好久不見，203。”白芷戴上醫用手套，動作利落地檢查他的傷口。但當她觸踫到金章時，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現在叫藍楓了。”葉楓試圖扯出一個笑容，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
白芷沒有回應，只是更專注地檢查著他的傷勢。她的手指輕輕拂過葉楓胸口的蜜蜂紋身，那里的皮膚還泛著新傷特有的粉紅色。
“會疼。”她說道，同時從藥櫃取出一支裝有銀色液體的注射器，“這是月光精華，能中和深淵陰影。”
針頭刺入頸動脈的瞬間，葉楓感到一股冰流順著血管蔓延全身。他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白芷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輕撫他的額頭，動作溫柔得不像平日的她。
“呼吸，跟著我的節奏。”白芷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每個音節都帶著某種韻律，“吸氣...保持...呼氣...”
葉楓努力跟隨她的指引，發現疼痛確實在減輕。更神奇的是，他看見自己的皮膚下開始浮現出銀色的光點，像是夏夜里的螢火蟲，正在驅散那些陰影帶來的黑暗。
“有效果了。”墨無淵觀察著診斷符文的變化，“繼續。”
白芷點點頭，取出第二支藥劑。這支試管里的液體是罕見的月白色，表面漂浮著細小的晶體。“需要直接注入心脈。”她警告道，“會很痛。”
葉楓還沒來得及回應，針尖已經刺入他的胸口。這一次的疼痛遠超他的想象，仿佛有人將他的心髒放在鐵砧上捶打。他的身體劇烈抽搐，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嗚咽。
白芷俯下身，將額頭貼在他的額頭上。這個親密的動作讓葉楓愣住了，在血月組織，肢體接觸是最奢侈的事情。更讓他震驚的是，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自己臉上。
白芷在哭。
“你這個...白痴...”她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為什麼要做那麼危險的事？”
葉楓想回答，想伸手擦去她的淚水，但月光藥劑正在他體內引發一場風暴。銀色的光芒從他七竅中溢出，在頭頂形成一個小小的月亮。隨著光芒越來越盛，那些盤踞在他骨髓里的陰影如同遇到天敵般尖叫著逃竄。
“最後階段。”墨無淵提醒道，“準備好靈魂穩定劑。”
白芷迅速調整情緒，專業素養重新佔據上風。她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刀身透明如水晶，內部封印著一縷跳動的藍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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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用你的影刃殘片打造的。”她解釋道，同時在小刀上涂抹某種藥膏，“能幫你重新連接斷裂的能量脈絡。”
當刀尖刺入金章周圍的皮膚時，葉楓預期中的劇痛沒有到來。相反，一種奇異的溫暖從傷口處擴散，像是久違的老友重逢。他驚訝地看到，那些被血藤破壞的神經末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
“影刃認主。”墨無淵的聲音里帶著贊許，“即使只剩碎片，它依然記得你。”
治療持續了整整三個小時。當最後一處傷口被縫合，白芷終于長舒一口氣，脫下手套。她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白大褂後背已經完全濕透。
“需要休息嗎？”葉楓問道，聲音因為長時間咬牙而沙啞。
白芷搖搖頭，從藥櫃取出一瓶綠色藥劑喝下，臉色立刻好轉了些。“你的情況更緊急。”她遞給他一杯冒著熱氣的液體，“喝下去，能緩解靈魂烙印的排斥反應。”
葉楓接過杯子，指尖不經意間踫到白芷的手。那一瞬間，他感覺到她的脈搏突然加速，但表面上她依然保持著醫療官的冷靜自持。
藥茶的味道出乎意料的甜美，帶著蜂蜜和某種花香。隨著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葉楓感到一股暖流從胃部擴散到四肢百骸。連胸口那個冰冷的金章似乎也變得溫暖了些。
“謝謝。”他輕聲說道，目光直視白芷的眼楮。
白芷別過臉去整理器械，但葉楓還是捕捉到了她耳尖泛起的淡淡紅暈。“只是履行職責。”她用職業化的語氣回答，“三天後需要復查，期間禁止使用任何能力。”
墨無淵突然輕笑一聲，星霧後的面容模糊不清︰“我去準備你的入門儀式。白芷，確保他好好休息。”說完，殿主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汁般消散在空氣中。
房間里突然只剩下他們兩人。儀器的嗡鳴聲和藥櫃抽屜自動開合的輕響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你變了很多。”白芷開口，手里擺弄著一把手術刀，“比以前更...安靜了。”
葉楓看著她在燈光下的側臉，那些細微的紋路和陰影都是他不熟悉的。“時間會改變一個人。”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說道，但聲音里的沙啞出賣了他。
白芷的手停頓了一下。“我看了報告。”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關于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葉楓沒有回答。那些記憶太過黑暗，連回憶都是一種折磨。魔狼的利齒，冥蛇的毒牙，還有湖底那個不斷脈動的恐怖存在...
“給。”白芷遞給他一個小盒子，“我自己配的安神藥。能讓你不做噩夢。”
葉楓接過盒子，發現里面是六顆小巧的銀色藥丸，每顆上面都刻著一彎新月。這是白芷的私人印記，只有她親手調制的藥物才會有這個標志。
“你...”葉楓的話沒說完，但白芷明白他的意思。
“嗯。”她簡短地承認
這句話里包含的信息讓葉楓的心髒猛地收縮。三年來，白芷一直在為他準備這些藥物，即使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道。
白芷終于轉過身來面對他，冰川般的眼楮里涌動著葉楓從未見過的情感。“因為我相信你會回來。”她簡單地說，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窗外，虛空殿的人工月亮升到最高處，銀藍色的光芒透過琉璃窗灑落在治療台上。在那一刻，葉楓胸口的金章不再冰冷，蜜蜂紋身微微發熱，像是被月光喚醒。
白芷伸手關掉了主光源，只留下一盞小小的藍燈。“睡吧。”她的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哄孩子，“我就在這里。”
當葉楓終于放任自己沉入夢鄉時，他隱約感覺到有冰涼的手指輕輕梳理他的頭發，以及一聲幾乎听不見的嘆息︰
“歡迎回家，藍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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