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軍隊的入城,裂谷城內由放縱天堂破滅引發的混亂,很快便被鐵腕的秩序所取代。
諾德士兵們行動粗暴,他們用盾牌和斧頭將仍在哭嚎或茫然的市民驅趕回各自的住所。
任何反抗或是不從者,都會被毫不留情地用盾牌砸倒在地。
很快,街道上便空無一人,只剩下風聲和士兵們巡邏的腳步。
裂谷城領主,‘布法者’萊拉,在幾名親信的攙扶下從瑪拉神殿外回到了她的領主宮殿——霧隱堡壘。
她幾乎是將權力拱手相讓,全權委托埃德蒙處理城內的一切事務。
由于沒有抓到幕後黑手,一道戒嚴令由埃德蒙迅速頒布。
所有市民被勒令待在家中,不得外出。
那些無家可歸的乞丐和流浪漢,則被士兵們“請”進了監獄,意外獲得了一段有牢房住、偶爾有枚土豆填肚子的安穩時光。
至于裂谷城那臭名昭著的地下世界,那如同迷宮般錯綜復雜的鼠道,埃德蒙也早已做好了安排。
埃德蒙命令士兵們用石塊,將已知的地面出口大量封死,只留下幾個由重兵把守的活口。
夜幕降臨,霧隱堡壘燈火通明,卻听不到一絲宴飲的喧嘩。
堡壘外,寒風中站著一列長隊,他們是經過初步篩選後,被認為在濃霧事件中疑似和幕後黑手有過深度接觸的人。
他們一個個面色慘白,在士兵冰冷的注視下瑟瑟發抖。
堡壘內,寬闊的領主大廳里,埃德蒙坐在本屬于萊拉的領主王座上。
萊拉虛弱的坐在王座右側的椅子上。
比約恩,則是樂呵呵的坐在長桌旁,小口喝著蜜酒。
大廳下方,一名暗精靈正局促不安地站著,他的眼神躲閃,雙手不停地在粗布衣服上揉搓。
他剛剛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語氣,講述完了自己的離奇經歷。
“所以,那名自稱山姆•圭文的瑪拉祭司,幫你找到了自己的身世?”埃德蒙斜坐,單手托著下巴,臉色古怪的問這個和自己兄長有相同名字的暗精靈。
“是……是的,大人。贊美瑪拉!”暗精靈布蘭德•謝猛地一哆嗦,連忙點頭。
他慌亂地從懷里掏出一本舊書,雙手奉上︰“這本……這本在沉船里找到的書就是我血統的證明。另外,我的養父說,他當初在一個籃子里發現尚在襁褓中的我時,籃子里的毯子上,也有著泰爾沃斯家族的紋章。”
一名站在旁邊的士兵立刻上前,從布蘭德•謝顫抖的手中拿過那本書,快步呈遞到埃德蒙面前。
埃德蒙接過書,大致翻看了幾頁,書頁已經泛黃發脆,上面的字跡娟秀而有力,記錄著一個奶媽的顛沛流離。
她帶著泰爾沃斯家族族長林姆德雷恩的遺書,在泰姆瑞爾大陸的各個角落流浪,只為尋找族長失散的幼子。
在日記的最後一頁,夾著一張材質不同的羊皮紙。
埃德蒙抽出那張羊皮紙,上面是一篇遺書。
林姆德雷恩,在自己的家族即將被亞龍人屠殺的前一刻,為自己剛出生的兒子取名為布蘭迪爾。
他在信的末尾,向暗精靈信奉的阿祖拉祈禱,祈求自己的血脈能夠有尊嚴地活下去。
埃德蒙合上了書本,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那名暗精靈身上。
“那你真正的名字,應該是布蘭迪爾?”
布蘭德•謝,不,現在應該叫他布蘭迪爾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一種混雜著迷茫與認同的復雜光芒。
“你現在住在哪里?”埃德蒙問道。
“我……我租住在哈爾嘉女士開設的工棚里。”布蘭迪爾老老實實地回答。
埃德蒙將手中的日記和遺書,遞給了比約恩,然後勾起嘴角︰“那種地方,對于泰爾沃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來說,太過簡陋,也太過危險了。我想我們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
比約恩接過書本,粗略地掃了一眼,立刻領會了兒子的意圖。
他洪亮的聲音在大廳中回響,“不錯!我代表長矛氏族,正式邀請你前往紫衫鎮做客。那里山清水秀,而且非常安全。即便泰爾沃斯家族還有什麼仇敵想要加害于你,我長矛氏族的勇士,也會持盾將你護在身後,讓他們無法靠近你分毫!”
說完,比約恩朝著大廳角落里一名侍衛,使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布蘭迪爾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嚇到了。
他慌忙擺手,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必了,大人們。其實我……我更想留在裂谷城,繼續當個小商販,我不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名接到眼神的侍衛已經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侍衛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沉穩地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用一種凶狠而冷漠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布蘭迪爾。
“請吧,布蘭迪爾先生。今晚,您就可以乘船,前往紫衫鎮了。”
布蘭迪爾被那眼神一瞪,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雙腿瞬間就軟了下去。
他再也說不出說一句話,就被那名侍衛半拖半扶著,踉踉蹌蹌地帶離了霧隱堡壘。
艾莉安站在埃德蒙的另一側,手中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迅速劃過,為那個名為山姆•圭文的神秘人,又增添了一筆新的事跡。
她面前的卷軸已經拉得很長,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此人的“豐功偉績”。
根據數輪審問得到的情報,在濃霧出現之前,這位自稱山姆•圭文的瑪拉祭司,帶著六十六個酒鬼,幾乎將整個裂谷城攪了個天翻地覆。
他們組織釣魚比賽,獎品是一個名為哈爾嘉的女人,然後山姆•圭文自己奪得冠軍。
他們在城市廣場上公開熬煮斯庫瑪,導致幾乎全城的居民都吸嗨了。
他們抓捕了大量的盜賊公會成員,逼迫盜賊們效忠後再放了他們。
他們洗劫了黑荊棘家族在城內的財富,然後像撒糖果一樣分發給平民。
他們驅逐了瑪拉神殿原本的祭司,自己鳩佔鵲巢。
他們囚禁了城里大半的貴族,讓貴族們像野獸一樣公開交配。
前去抓捕山姆•圭文的裂谷城衛兵,被那伙看似醉醺醺的酒鬼戰幫打得潰不成軍。
而裂谷城的平民們,則在狂熱之中,擁立山姆•圭文成為了新的“領主”。
現在,這份長長的清單上,又添上了“幫助沒落暗精靈貴族後裔尋找身世”這一條。
王座的另一側,因在濃霧中過度放縱而顯得萎靡不堪的萊拉領主,費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埃德蒙。
她虛弱地朝門口的士兵揮了揮手。
“下一個。”
很快,四名士兵拖著三男一女走了上來。
這四個人衣衫不整,頭發凌亂,渾身散發著一股腥臭的氣味。
他們是漁場老板波利,黑荊棘酒莊的釀酒師印達林,馬場主霍夫吉爾,以及工棚老板哈爾嘉。
他們四人渾身虛軟,被士兵扔在地毯上後,掙扎了幾下,卻連自己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埃德蒙的視線掃過他們,問道︰“那個自稱山姆•圭文的瑪拉祭司,對你們做了什麼?”
漁場老板波利,一個原本富有仁慈的中年男人,此刻卻像個被抽干了水的魚干。
他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屈辱。
“我……我是瑪拉虔誠的信徒,我已經結婚了……他……他騙我說,要在神殿里賜予我瑪拉的祝福……”
“結果我帶著夫人一到神殿,他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宣布哈爾嘉從此以後,是我們三個人的共妻……然後……然後在瑪拉的神像前用黑魔法誘惑了我……”
波利說到這里,再也說不下去,這個中年男人,竟然當眾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痛哭起來。
埃德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同情。
對于一個虔誠的瑪拉信徒而言,被迫背叛自己的婚姻和信仰,還是在自己的夫人面前,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恐怕比直接殺了他還要難受。
埃德蒙揮了揮手︰“帶他們下去吧。”
依舊是那四名士兵,笑嘻嘻地將這四個復古男女,扶了下去。
大廳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埃德蒙轉過頭,看向身邊的艾莉安,低聲說道︰“這恐怕不是一般的巫師或是魔族所為,我懷疑……和桑吉恩有關。”
艾莉安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這一切的荒誕,確實很符合桑吉恩的作風。
就在這時,門口的衛兵再次通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