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剛剛誤傷了你。”埃德蒙看著躺在雪地里一邊咳血一邊施法的阿冉，語氣里有了一絲歉意。
阿冉的咳嗽被打斷了，他抬頭看了埃德蒙一眼，眼神復雜。
“不過……”埃德蒙繼續說，“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麼做。那個雜碎會飛會幻術，我可不會。一旦讓他逃掉，我靠兩條腿可追不上他。”
這番話讓阿冉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
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再次弓起了身子，更多的血沫從他的嘴角溢出，將他附近的雪地染得斑駁。
“不……我……咳咳……我得謝謝你。”阿冉喘息著，每一縷空氣吸入肺中都帶著刀割般的疼痛。
殺死摩洛克伊。
這個念頭如同一條毒蛇，自從他還是個年輕學徒，從這座死亡之城狼狽逃出後，就日夜啃噬著他的靈魂。
無數個午夜夢回，他都會看見那些死在迷城里的同學，他們的臉龐在記憶中模糊，但臨死前的驚恐與絕望卻清晰如昨。
還有那兩個被他親手控制，作為封印摩洛克伊結界祭品的同學。
他們的名字，他至今還記得。
最後二人的質問，他仿佛現在還能听見。
“阿冉，為什麼？”
這個執念，這個心魔，今天終于被斬斷了。
是眼前的這頭龍，這位龍裔，用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了結了這一切。
胸口被一劍貫穿的痛苦，與靈魂得到解脫的輕松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他感謝龍裔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記恨。
而且……
龍裔。
天際省未來的主宰。
他和龍裔，有了這一次並肩作戰的經歷。
這層關系，對于風雨飄搖中的冬堡學院而言，無異于最堅實的靠山。
等龍裔真正君臨天際，學院在冬堡當地諾德人里的處境，或許能好上不止一點。
想到這里，阿冉又猛地咳出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鮮血，但他眼中的光芒卻愈發明亮。
他強撐著身體，喘著粗氣擠出幾句話︰“迷城……這里面應該有不少關于龍族的知識。我……我曾在下方見到過一座完整的龍語牆。”
“等學院的事情處理完了，如果您願意，我……我隨時可以作為向導，幫您指路。”
埃德蒙剛剛從摩洛克伊的尸體上撿起了那張詭異的龍祭司面具。
面具入手冰冷，上面附著的強大魔力讓他有了點興趣。
現在听到阿冉的話，他轉過頭，點了點頭。
“多謝。”
阿冉想回話，可剛一張嘴，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只能喘息著集中精神，讓金色的治療魔法光芒變得更加強盛。
埃德蒙瞥了一眼那明亮的魔法光芒。
他自己的治愈系魔法，造詣遠不及傷者本人。
上去幫忙只會是添亂。
于是，埃德蒙轉身，在附近找了一處地勢較高的斷壁殘垣坐下。
他將馬格努斯之杖橫在膝上，目光掃視著四周，默默地當起了法師護衛。
冷風呼嘯，卷起地上的積雪，拍打在宏偉而殘破的建築上。
迷城。
如今的人如此稱呼這里。
但在兩條龍的記憶碎片中，這座城市有著一個更為古老而響亮的名字。
布羅姆瓊納。
龍語中意為“北方王國”。
這里，曾是拜龍教最輝煌的都城。
埃德蒙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的景象。
這絕不只該是一個法師的迷宮。
【拜龍教在巨龍戰爭中失敗後，布羅姆瓊納便被廢棄。然後在第一紀元，大法師沙利多在布羅姆瓊納廢墟中興建迷宮，用來測試新晉大法師。
隨著時光飛逝，迷城這個名字最終取代了布羅姆瓊納。】
這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宏偉都城。
龐大得超乎想象。
巨大的石質拱門即便坍塌，依舊能看出當年足以讓巨龍通過的氣魄。
寬闊的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古諾德式建築，尖頂、石塔、巨型雕像，雖然飽經風霜，牆體上布滿了裂痕，但那份屬于一個古文明的莊嚴與厚重感，卻並未隨時間而消逝。
如今整座城市空無一人，死寂得可怕。
唯有遠方城市的陰影里，偶爾傳來一兩聲雪巨魔沉悶的咆哮，為這片永恆的靜謐增添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美麗的雪景覆蓋了一切的丑陋與腐朽，讓這座空寂的城市呈現出一種純潔的美感。
“這是座不錯的城市。”
除了部分區域塌陷，以及……有點冷之外，幾乎堪稱完美。
塌陷的地方可以修復。
只要有足夠的金幣，那些法師們很樂意花大力氣用魔法將這里恢復原樣。
至于寒冷……
埃德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腰間的破曉者上。
或許，可以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建立一座獻給女神的宏偉神殿。
用她的光芒與生命，驅散這里的陰冷與黑暗。
當自己遵從命運的安排，解決了奧杜因之後……
征服天際乃至泰姆瑞爾的戰爭，就該提上日程了。
一個偉大的帝國，需要一個配得上它的首都。
這里，迷城，不！是布羅姆瓊納。
足以成為未來帝國的首都候選之一。
埃德蒙看著這座被冰雪覆蓋的宏偉都城，一時竟有些入迷。
他的思緒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看到了無數工匠和法師遵從他的號令在這里忙碌，修復著斷壁殘垣。
看到了宏偉的神殿拔地而起，溫暖的光芒照亮整座城市。
看到了忠于他的子民，向高山上伸展巨大龍翼的自己頂禮膜拜。
嗯？對了，傳說中沙利多建的迷宮呢？難道剛剛被吼塌的地方就是沙利多的迷宮？
也不像啊...
“咳……咳咳……”
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將埃德蒙從思考中拉了回來。
他轉過頭，看到阿冉已經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這位首席法師的動作依然有些顫抖，但至少恢復了行動能力。
他胸口和腹部的三個窟窿雖然沒有完全愈合，但已經不再流血，猙獰的傷口上覆蓋著一層新生的肉芽。
阿冉沒有多言，只是抬起手，對著面前的空地開始施法。
深奧的魔法軌跡在他指尖流轉，空氣中泛起陣陣漣漪。
一道閃爍著藍色魔法光輝的傳送門，緩緩在雪地中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