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天氣晴好，曹操竟一個人緩緩走到了庭院之中。
冬日未遠，春意卻已經悄悄來臨。這庭院中的花草綠樹，枯葉未曾退盡，新芽卻已含苞。
曹操沒有為那蘊含的春意高興多久，反倒是久久的盯著那搖搖欲墜的枯葉。
新芽含苞待放，新的開始。老葉卻是搖搖欲墜，即將走到盡頭。
曹操心下一沉，低頭一算，他也五十九歲了。
多年征戰，金戈鐵馬之間。身心俱疲，更是多有損傷。
近來幾年，年歲愈大，身勢愈發沉重。緩病急癥紛雜不斷，當真是老了。
曹操眼眸一沉。
“傳司馬懿來見！”
…………
“仲達，自洛陽歸來已有數月。可曾養足元氣，恢復身體？”
“勞煩大王掛念，臣得以在家安享生活。閑散之身，靜待大王使用。”
曹操臉上是一副親近溫和，司馬懿身形謙恭的跟在曹操身後。
“洛陽撤軍，我急信孫權。”
“讓他趁荊州空虛出擊荊州，沒想到孫權膽小怕事，不敢作為。”
“諸葛亮將各處守備公之于眾，更是嚇的孫權龜縮不動，向劉備討好求饒。”
“這諸葛亮還真是非同一般。”曹操有意無意的在司馬懿面前夸贊諸葛亮，余光觀察著司馬懿的動靜。
司馬懿依舊低眉順眼，“大王說的是，諸葛亮確實非同一般。水鏡先生有言。”
“臥龍鳳雛得其一，可安天下，其才當然非常。”
曹操听到司馬懿的回答，沒有達到自己預想的結果，只得默默作罷。
曹操在前走，司馬懿隨後跟隨，二人漫步在庭院之中。
“你給孤講一講，你對當今天下局勢。”曹操又道。
“臣愚見，怎敢在大王面前班門弄斧。”
“唉，仲達不必謙遜，只管說來。”曹操欣悅道。
司馬懿眼底黯然，每次面臨曹操詢問，他都要前後考慮曹操是否有試探之意。
不說不錯，多說多錯。
可在曹操面前，他不說是錯，說更可能是錯。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要先在心里過一遍。
“當今天下已成三足鼎立之勢，大王與劉備，孫權各拒一方。”
“大王的頭號敵人是劉備，孫權實力雖弱，但其志野心極大，不可忽視。”
“孫權北不敵大王，西不可與劉備爭雄，暫不足慮。”
“劉備雄據三州兩都之地，勢力龐大。但其剛剛平定諸地，能需要數年時間，使自身實力凝聚統一。”
司馬懿說道“這數年之間，大王與劉備不開戰，天下便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三足鼎立之勢便會平穩存在。”
“依臣愚見，數年之間，大王可精心發展中原之地，重新編練兵馬，謀劃天下。”
“數年之後，大王自可先提兵剿滅劉備，或南下江東。”
曹操停住腳步，狐疑轉頭。
司馬懿頷首低眉。
“你的意思，是讓孤等？”
“是”司馬懿躬身應下。
曹操目光灼灼的盯著司馬懿，有一瞬間他真想提劍砍了司馬懿！
“仲達今年多少年歲？”
“稟大王，臣今年三十五歲。”
“那你可知，孤今年多少年歲。”曹操幽幽問道。
司馬懿眼神微微慌亂，平定了下心緒，這才回答道。
“稟大王，臣不敢妄言，若沒記錯，大王應有五十有九。”
曹操听後沒有反應，司馬懿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曹操凝眸。
等！要他等多久？
五年，十年？
他還能有多少個十年？
司馬懿提心吊膽的等待著曹操開口，曹操卻轉眼翻開了另一頁篇章。
“眼下冬意雖未曾散盡，春意卻已經暗藏其中。雖不及勝春之景，也別有一番意境。”
“仲達，可有心觀賞過？”
听得曹操詢問，司馬懿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剛才之事，就算揭過了。
“稟大王，臣乃娛樂之人，平日里只知道與妻兒安詳度日，未有閑情雅致觀賞景致。”司馬懿答道。
曹操道“新舊交替，舊去新來，總歸是要看一看的。”
“是”司馬懿躬身應下。
“孤已經老了，年近六旬，已經是老朽了。”
司馬懿一愣，每逢曹操如此對他說話，他有預感，又有難題要擺在他的面前。
“劉備孫權各自割地自立，都是一方梟雄，三足鼎立之勢已成，很難擊破。”
“所有人都已看出，孤已經無法擊敗劉備孫權平定天下。”
曹操感嘆道“一生的理想，已化作東流之水矣！”
“大王縱橫天下，不必為一時之敗而失去信心。中原物產人口仍勝劉備，孫權，大王日後必能一統天下。”司馬懿道。
曹操瞟了一眼司馬懿，將心比心，這個時候仍舊不願意說實話。
這城府之深，冠絕天下。
“孤已稱王數年，但至今仍未冊立世子。”
“孤之膝下，現有曹丕，曹植，曹沖三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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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為長，曹植才華橫溢，曹沖聰穎過人兼有仁愛，最合孤之心意。”
“你覺得這三人之中，孤立誰為世子，最為妥當？”
曹操沒有說出心底的想法，若是曹昂還在，他不會有這個問題。
想起曹昂，他總會有愧疚，那是他最理想的繼承人啊！
司馬懿是越听越不對勁，果然在曹操說出這句話後，他懸著的心終于快死了。
這個時候他說出任何一位公子的名字，不都代表著在站隊嗎？
司馬懿猶豫再三，這才說道
“大王，自古繼位都以立長為先。可非常之時，也自有非常之事。”
“立長，立德，立賢，大王心中應有考慮。”
曹操腳步躊躇，嘴里微微呢喃。
“立長，立德，立賢……”
司馬懿抬頭看了一眼，曹操沉浸在思緒中，他不敢打擾。
“啊！”
司馬懿原本頷首等待著曹操從思緒中出來，卻沒想到突听一聲慘叫。
司馬懿一抬頭，卻見曹操抬手撫頭，痛苦不已。
司馬懿趕忙上前攙扶住。
“孤頭風犯了，頭痛欲裂！”曹操咬牙說道。
“來人！”
“快叫醫官！”司馬懿連忙大喊。
“不，去找華佗來……”曹操神志不清。
“唉呀，大王，華佗不是已經被您殺了嗎？”
“現在就算把他挖出來，也沒什麼用啊！”
曹操痛苦不已，眼楮翻白，眼見就要暈厥。
司馬懿趕忙躬身背起曹操，往醫官處飛奔。
這幽深僻靜的，就兩個人，他可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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