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謙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錯辨的穿透力，目光落在王亮臉上，帶著幾分審視。
王亮心里猛地“咯 ”一下，指尖下意識攥緊了文件夾邊緣，面上卻依舊保持著鎮定。
“是的書記，我是2023年6月正式接任的，到現在剛好滿兩年零三個月。”
王亮特意報出精確時長，既顯尊重，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嗯，時間確實不短了。”張澤謙點點頭，視線移向窗外的梧桐樹，手指慢悠悠摸了摸下巴。
辦公室里瞬間靜了下來，只有空調出風口的細微風聲。
王亮坐在對面，手心悄悄沁出薄汗——他太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規矩。
新書記上任半個多月，現在提他的任職時長，絕非隨口閑聊。
“你也知道，咱們省目前有十二位常委。”張澤謙忽然收回目光，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
“按中央規定，省級常委人數需為單數，這個空缺得盡快補上。”
王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听著下文。
“我看你這兩年在秘書長崗位上做得很扎實，但總待在這個位置上，難免屈才。”張澤謙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
“省委秘書長管的是統籌協調，可你之前在政法系統待過一段時間。”
“有實務經驗，該去分管具體領域，才能把能力完全發揮出來。”
話到這里，王亮心里的石頭稍稍落地，看來不是要他去閑職，反倒是有重用的意思。
王亮連忙欠了欠身︰“書記，我的工作安排全听省委調度，您怎麼安排，我就怎麼干。”
“呵呵，倒是爽快。”張澤謙笑了笑，身體微微前傾。
“我打算向上面推薦你去省政法委，接任政法委書記的空缺，你個人有什麼意見？”
這個提議遠超王亮的預期，他眼楮亮了亮，卻沒敢表露得太過明顯，立刻起身立正。
“書記，我完全服從組織安排，一定盡快熟悉我省政法系統的工作，不辜負您的信任。”
“坐下說。”張澤謙擺了擺手，語氣緩和了些。
“後續我會把你和新秘書長的人選一起報給中央，你這段時間先站好最後一班崗，把手頭的工作交接清單理清楚，別出紕漏。”
“請書記放心，我今晚就整理交接材料，保證餃接順暢。”
王亮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振奮，之前的緊張早已煙消雲散。
張澤謙又叮囑了幾句近期的重點工作，比如下周的工業園區調研、常委會議題的梳理，王亮都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等談話結束，王亮捧著文件夾退出辦公室時，腳步都比來時輕快了幾分，走到門口還特意回身輕輕帶上了門。
辦公室里，張澤謙看著桌上攤開的常委分工表，指尖在“政法委書記”那一欄輕輕畫了個圈。
調整好班子分工，接下來才能更順暢地推進秦安的產業轉型工作。
………
傍晚六點半，張澤謙的車剛駛進常委別墅區，就見三叔張仲峰正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手里搖著蒲扇看晚霞。
“回來啦？”張仲峰抬頭笑著招手，三嬸則從廚房探出頭。
“快洗手，糖醋魚剛出鍋。”
晚飯桌上，清蒸鱸魚、糖醋排骨擺了滿滿一桌，李佳陽給三嬸夾了塊排骨︰“嬸，您嘗嘗這個，我特意按您教的方法做的。”
三嬸咬了一口，眼楮彎成月牙︰“比我做的還香！”
飯後收拾碗筷時，李佳陽忽然提議︰“爸，叔，嬸，咱們去不夜城逛逛吧？”
“听說晚上燈特別好看，離這兒也就幾百米。”
張仲峰眼楮一亮︰“好啊，正好消消食。”
張澤謙見狀，轉身回房取了兩個黑色口罩，遞給三叔一個︰“叔，戴上這個，省得麻煩。”
兩人戴好口罩，跟著李佳陽和三嬸往不夜城走去。
暮色里，不夜城的霓虹燈已經亮了起來，遠遠望去像一片流光溢彩的燈海。
剛走進不夜城入口，喧鬧的人聲就涌了過來。
路邊的小吃攤飄著烤肉香，穿著漢服的姑娘們提著花燈走過，三嬸看得新奇，拉著李佳陽在飾品攤前駐足。
張澤謙陪著三叔往前走，耳邊卻時不時飄來游客的吐槽︰“這奶茶也太貴了吧，外面二十，這兒賣三十五？”
“剛才問個烤魷魚，一串要十塊，搶錢呢？”
張澤謙腳步頓了頓，不動聲色地記在心里。
走到半路，三嬸說口渴，張澤謙便轉身去路邊的便利店買水。“老板，拿瓶礦泉水。”
張澤謙指著冰櫃里的瓶裝水，老板頭也不抬︰“五塊。”
張澤謙愣了愣——這水在外面超市明明只賣一塊錢。
他沒多說，付了錢拿著水回去，路過烤腸攤時，又听見攤主對游客說︰“烤腸五塊一根，要幾根？”
那一刻，張澤謙的臉色沉了沉——不夜城是秦安的名片，這麼亂定價，罵的是政府的監管不力。
張澤謙隨即跟三叔說了句“我再去看看”便獨自往不夜城深處走。
一路上，又問了幾家攤位︰鮮榨果汁四十一杯，普通冰粉二十一碗，甚至連紙巾都要好幾塊錢一包。”
“有游客小聲抱怨︰“再也不來了，這地方太坑人。”
等張澤謙回到三叔身邊時，眉頭還皺著。
三嬸沒察覺異常，笑著舉著糖畫︰“澤謙，你看這個孫悟空，像不像？”
張澤謙勉強笑了笑，接過糖畫卻沒吃。
晚上九點，一行人這才慢吞吞的回到了省委常委別墅區。
張澤謙剛摘下口罩臉色不太好看，張仲峰就看出了端倪︰“是不是剛才在不夜城看出問題了？”
張澤謙點點頭，坐在沙發上沉聲道︰“物價太亂了，一瓶礦泉水賣五塊，游客吐槽聲特別多。”
張仲峰嘆了口氣︰“我剛才也听見好幾句，你後來單獨去轉，肯定是摸清情況了。”
張澤謙指尖敲了敲膝蓋，心里已經有了主意︰“明天我得讓那市場監管局的人過來一趟，得好好查查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