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裹著碎雪撲進窯洞,棉簾子突然被掀得老高。
何寶慶滾進來時帶翻了牆角的腌菜壇子,酸水濺在泥土地上洇出深色痕跡。
“救、救命!“
他喉嚨里像塞了把砂石,
“吳哥掉後山溝里了!“
江林川揉面的手頓了頓。
案板上玉米面團裂開細紋,像張布滿褶皺的臉。
整個知青點窯里炸開鍋。
張三洋裹著棉襖往屋里縮,
“後山溝?那鬼地方听說去年埋過狼吃剩的骨頭!“
女知青王秀芹攥著搪瓷缸發抖,熱水潑濕了半幅衣襟。
“找生產隊!“
李貴武突然踹翻板凳,
“咱們又不是赤腳醫生!也不懂救人!“
窯洞的牆壁被震得嗡嗡響,火星子竄上他卷了邊的棉鞋。
江林川解開圍裙,麻繩在指尖繞了個活結,
“張三洋,你屋里兩捆柴火先借還來用。“
他聲音不重,卻壓得滿屋靜了半拍。
張三洋臉色忽青忽白,終于慢吞吞回到屋里。
後山溝的雪粒子打得人臉生疼。
29個知青圍在半山腰上。
手里舉著火把,也有提著馬燈的,可是這點兒光線根本看不到黑漆漆的溝底。
眾人都是心里慌張,這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溝底猶如一張野獸張開大嘴就等著有人跳進去。
江林川將三根麻繩結成蜈蚣扣,突然听見崖底傳來微弱的嗆咳聲。
李貴武舉著馬燈照下去,光暈里隱約見著段灰布衫——正是吳春生今早穿的那件。
火把在風雪中扭成破碎的紅蛇,二十九張年輕的面孔被晃動的光影割裂。
溝底又傳來兩聲嗆咳,像鈍刀劃過年久失修的鼓面。
“救………………命!”
能讓吳春生服軟,可想而知他現在在溝底下的情況非常危險。
這一聲救命讓周圍的氣氛有點凝重。
“要下你們下!“
呂志恆突然把馬燈往雪地里一 ,玻璃罩撞在凍土上迸出裂痕,
“我爸是經貿委主任,我要是折在這兒...“
後半句被狂風卷走,但他挺直的腰桿已然劃出無形的界線。
顯示出他的特權!
他的這句話立刻引發了聯動反應,其他人誰想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吳春生?
又不是和吳春生有多麼深厚的關系。
女知青徐淑慧突然蹲下系鞋帶,毛線手套深深陷進雪堆。
“我一個女孩子,要力氣沒力氣,什麼都幫不上忙,我可以幫大家加油打氣!”
輕飄飄的話,立刻引來幾個女知青的附和。
“是我們女知青也沒勁兒,我們就在旁邊給你們打著燈照照亮也行。”
“得找根長棍探探虛實。“
趙建國往前邁了半步,立即被同伴拽住後襟。
其余大家議論紛紛。
“這溝里可真黑,也不知道有多深,白天也沒注意這里有條溝啊。”
“這麼黑的天為啥這會兒來砍柴呀?大白天的不去干,非要這會兒來。”
“ 給自己惹事情不說,還給別人惹麻煩,你說這黑燈瞎火的,誰願意下去啊?萬一下去自己也受傷,兩個人一塊兒掉溝里,那怎麼救?”
“就是。”
各種陰陽怪氣兒的人很多,但是沒人願意搭把手,誰也不提下溝里去救人的事情。
“要是吳春生在溝里待一晚上,明天早上可就凍硬了,你們要眼睜睜的看著見死不救嗎?”
何寶慶急了。
還別說牆頭草,這會兒反倒是挺仁義。
“你別說我們你要救你下呀,你平日里和吳春生關系那麼好。
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在工地上,你可是左右不離吳春生。
佔便宜的時候有你救他的時候就沒你了。”
“對呀,這里最應該救的人就是你,我們和吳成生關系沒那麼親近。”
何寶慶看著冷漠的眾人。
眾人的態度已經擺明了。
誰都不願意搭把手,況且知青點的知青五湖四海哪里的都有,大家彼此之間沒那麼深厚的感情。
立刻把求救的眼神放到了江林川和李貴武的身上。
“小江,貴五,咱們……咱們可是一個窯洞的。”
李桂武冷著一張臉說道,
“今天讓我們使勁兒當牛馬的時候,怎麼沒記得我們是一個窯洞的?
欺負我倆的時候就沒想過我們是一個窯洞的,這會兒想起來我們是一個窯洞的了。”
何寶慶說不出辯解的話,因為這是事實。今天在工地上那麼對人家這倆人不記恨他們根本就不可能。
一時之間何寶慶都不知道該說吳春生是活該,還是說是報應。
現實報的也太快了。
江林川將蜈蚣扣在腰間勒緊,麻繩吃進舊棉襖時帶起細小的絨絮。
溝底傳來碎石滾落聲,張三洋突然奪過火把往崖邊探身,
“你們听!是不是狼嚎?”
火焰在他顫抖的手里炸開一串火星,驚起後方幾聲壓抑的尖叫。
幾個男知青不約而同後退,積雪在棉膠鞋底下發出細碎的咯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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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
江林川把麻繩甩過老樺樹突起的根系,結冰的樹皮在繩面擦出白痕。
李貴武一听這話二話沒說上去抬腳踩住繩尾,翻毛皮鞋底用力的勾住繩子,在自己的腳上纏了兩圈兒。
又把繩子在自己腰上圍了一圈兒。
“逞什麼英雄?”
他喉結滾動著咽下某種更尖銳的詞句,
“這溝里下去之後說不準也要受傷,萬一遇上狼那就完了。”
話頭被呼嘯的北風掐斷,但足夠讓人群泛起漣漪。
江林川把繩子扎好,回頭笑著說道。
“你要是害怕,為啥還把繩子纏在自己腰上?
別在那里刀子嘴豆腐心,你我還不知道是啥人啊。
哥哥的命可交到你手里了。”
李桂武白了他一眼,用力的扯緊了繩子。
“那你的小命可堪憂,兄弟,我力氣不夠。”
“我那里還有三條臘肉,本來想著回去之後蘿卜干炒臘肉。”
李桂武喉嚨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林川。
“川哥,你是故意的吧?誠心的吧?
行,沖你那三條臘肉,我今天潑了命也得拉住你們。”
何寶慶急忙上來幫忙,用力拽住了繩子。
“小江,多謝你不計前嫌。”
江林川沉默著拽動麻繩試承重,三十七道繩結——這是父親在他插隊前夜教的,此刻每道褶皺里都滲出咸澀的回憶。
崖下傳來布料撕裂聲,像極了那個暴雨夜被扯破的入團申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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