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1月份的巢州,秋高氣爽,旗山和鼓山隔著329國道兩邊的村莊遙遙相望,鼓山頂上向東望,長江宛如白色透亮的一條玉帶蜿蜒而去,晴空下目力所及的盡頭,隱約可見的一埠市集,便是西楚霸王的絕命地,烏江鎮了。
旗山和鼓山,也因2000多年前楚漢相爭的歷史而生動起來,亞父範增的嘆息猶在耳畔,山下的江水已流過千年。貴族血脈的項羽,年輕而傲慢,一副熱血英氣的模樣,鄙視著老謀深算的亭長,世故的亭長不動聲色,在心里一步步復盤。“旗鼓相當”的成語,像是在訴說那個亂世的征戰殺伐。
鼓山腳下的一排廠房,便是吳鎮上班的飛華注塑廠。
上世紀90年代,糖酒調料行業大量使用塑料瓶蓋代替金屬瓶蓋,村支書汪中華也正是在這種有利的風口下,趁機買下這個荒廢的學校,用老婆名字注冊成了飛華注塑廠,教室稍作改動,做了注塑車間和原料倉庫,生產工人便是附近村莊里的大姑娘、小媳婦。那時候只要有活干,隨處招到人,產品只要做出來,肯定能賣掉。
妻子鄭亞琴和內弟鄭亞飛分別主管財務和銷售,後勤則是自己的舅舅趙天恩負責。
10月份的時候吳鎮拿到的派遣證是去巢南鑄造廠做會計,吳鎮對工作的兩個要求鑄造廠都不具備。
他拿著派遣證找了鐘華,說還需要去一趟學校,辦理戶口遷移和糧油關系轉出。人高馬大,一副干部派頭的鐘華大表哥直接讓他去村委會開個情況說明,再去亞父鄉派出所,重新申辦一個戶口就是了。
吳鎮听的詫異,仿佛大表哥就是派出所所長了。但仔細一想,現在沒有了糧油關系的補貼,城市戶口、農村戶口的區別對他意義不大。又瞬間覺得大表哥還是大表哥,跟所長不搭噶。
吳鎮那時已經拿不出一趟去學校的車費了,于是順坡下驢,二話沒說,回去拎了一床破洞被絮就上班去了。
二
第二天早上,吳鎮用冷水抹了一把臉,就往食堂里去,抬頭見到一個年輕帥氣的小伙,瘦高的模樣,一身米色休閑服,白臉蛋干淨的一塵不染。
小伙一見吳鎮就客氣地打招呼叫老表,過來坐。吳鎮微笑著看眼前的帥哥,同時在努力想這個人是誰。忽然就想起第一次來大表哥辦公室時,看見大表哥在責備一個低頭不吭聲的年輕人,他印象很深的是那個年輕人一出門就嘻嘻哈哈,笑聲四起,仿佛憋了好久盡情釋放著快感。
瘦高的男孩自我介紹道他叫鄭亞飛,負責公司的銷售。
吳鎮哦了兩聲,也就確定了眼前的人,正是上次見過的低頭受訓出門即忘的老油條了,這是大表嫂的親弟弟,大表哥的小舅子了。
亞飛說,他姐是財務一支筆,他主管銷售,協調生產。姐夫幾乎不來,廠差不多就是他姐姐的了。
亞飛繼續說目前廠里的貨供不應求,他們的訂單做不完,但他們要做穩定的客戶,要抓質量。講求信譽,在供不應求的時候,他們也要抓產品質量,否則產品很快就會積壓。
這種居安思危的意識讓大學生吳鎮很佩服,不管鄭亞飛有沒有做到,但這種頭頭是道的話听起來就很有水平,必須佩服。
最後,鄭亞飛告訴吳鎮,過兩天他要去省里培訓了,市里推薦的一批明星企業去省財稅學校培訓。吳鎮看得出來,亞飛很期待這次培訓。
鄭亞飛吃完早飯拆開一包明晃晃的金色香煙,敲出一支遞過來。吳鎮接過一看是“金皖”。在5元一包阿詩瑪,7元一包紅塔山的時候,這煙卻是每支超過一塊錢了。
亞飛又伸過頭來給吳鎮點火,神秘地說等吳鎮熟悉生產了,就跟他跑市場去。他跟姐夫說一下就行,那語氣仿佛姐夫在給他打工,他才是老板。
“出門見見世面,大城市的女孩子也比小地方的漂亮呢!”亞飛夸張地笑著說道,剛吸進一口煙,忍不住咳咳咳的嗆起來,食堂的拐角便煙霧繚繞起來。
吳鎮點頭答應,說要先熟悉生產。
亞飛豎了大拇指滿意地站起來,吹著口哨《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得意洋洋地走開了。
吳鎮從此開始跟著倪師傅去車間做機修工,只是亞飛那天跟他說應該跑市場的話,在他心里生了根,一天天地發芽長大呢。
車間女工總是爭先恐後的趕產量,不顧吳鎮他們提醒的設備需要保養,她們才不听這一套呢。她們的理由是“壞了就修,不然要你們機修工干嘛?”
這理由沒毛病。然而遇到機器真的壞了,女工又大呼小叫倒霉,正出產量呢。
車間女工都戴著白口罩,藍帽子,除了說話聲音的差別,吳鎮感覺都一模一樣的豐乳肥臀。吳鎮很難分清誰是誰,然而兩位老師傅就不一樣了,他們熟悉到不用女工開口說話,就知道是誰。
所以每天排班表掛出來後,吳鎮總要照著表格上的機組和人員對照一下誰是誰。排班表真是個好東西,尤其是他很快能叫出來俞大琴、二紅,楊大雙、楊小雙。不僅女工本人驚訝小吳能叫出她們的名字來,連倪師傅也佩服小吳記性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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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師傅則直接在心里罵道︰就是個色鬼無疑了,哪里有這麼快就記住小媳婦的呢?吳鎮做夢也想不到排班表還有證明他是色鬼的功能。
吳鎮漸漸適應了這樣的工作環境,晚上下班前照樣把每組的產量報給統計員。
當吳鎮把產量和工人對上號的時候,他就完全清楚這些女工了。
班師傅常駐的二紅機組,機器壞了身邊的班師傅招呼即來,二紅便是一副眼楮朝天看的高傲。俞大琴較真要面子,說到做到像個女漢子。這些都讓吳鎮覺得工人們各有特點,情況不明就難以應付了。他想起大舅說女工們的話“小吳你不曉得,整天嘰嘰喳喳吵死了。”
吳鎮看到大舅一臉的壞笑,覺得的大舅說的“你不曉得哎”,更像是享受小媳婦們的嘰嘰喳喳。
三
幾場秋雨過後,亞父公園的登山石階上,落葉滿地。
吳鎮閑著沒事的時候會來公園轉轉,他會到半山腰看看風景,坐下來琢磨注塑廠里的事情。吳鎮已習慣了這個看似雜亂無章,其實又很有規律的車間。
趙大舅雖說是廠長舅舅,60多歲的老人了,但卻有著年輕人一樣的飽滿的精歷。
汪中華現在繼續在村委里任一把手。他把大舅放在那里,鄭家姐弟都不敢有出格行為。同樣,鄭家姐弟倆也不容門衛老頭有一絲胡來。
這種三人兩派的格局,正是汪中華倚重的最佳搭配吧?
趙大舅在看到鄭家姐弟讓他倍感壓力時,便不由自主的對吳鎮格外關心起來。
大舅罵亞飛是做壞事五毒俱全的家伙,每次看到亞飛那款墨綠色的沃爾沃時,便頭也不抬的摁一下遙控器,開了門放小車出去。
那輛綠色的沃爾沃,圓滑的車頭和兩個圓溜溜的大燈,一看就是進口的老款。亞飛一身白色的西裝西褲,一閃身鑽進綠色的車里,哧一聲絕塵而去。仿佛跑得快門衛老頭的罵聲就追不上他,罵也就白罵了。
趙大舅感嘆別人的舅舅像個舅舅,吃香的喝辣的,只有他像條老狗,沒日沒夜的守著大門。
他發一通牢騷後,並沒有真變成一條老狗。
他還可以在賣廢品包裝袋時賣一點機器維修時換下來的大螺絲,廢鐵塊。那個收破爛的,每次都要來巴結他,一口一個大舅的叫著。想到這些,趙大舅又從老狗變成了有權的老頭了。
四
吳鎮上班一個月的時候,大舅告訴吳鎮晚上去俞大琴家吃晚飯,強調那個四川媳婦燒的一手好菜呢。
俞大琴家是個農家小院,進村後的一條小路盡頭,就看見一個貼著白瓷磚干淨的二樓。前面的三間大瓦房是兩個老上人住的,大琴和丈夫住後面。
吳鎮和大舅走進小院時,工人們早已在客廳里坐著呢,一個個干淨的讓吳鎮驚訝。她們在車間里都粗俗野蠻,在這里卻干淨靚麗,甚至說話聲音都變得好听了。讓吳鎮恍然覺得進了聊齋里的明堂大廳,兩旁都是各色狐仙。
吳鎮看到俞大琴笑容滿面地說著四川話“來哉來哉耍�@ 抖 髂兀俊 br />
說著也就接過兩箱牛奶,讓大舅和吳鎮上座。吳鎮第一次看到余大琴白皙的脖子上一層細汗,仿佛是看了不該看的地方,不由得低下頭來。然而余大琴卻瞅見了吳鎮害羞的模樣反而輕輕一笑。吳鎮更加覺得是聊齋里的仙氣飄飄。
一會吳鎮放松地找了座位坐下來看大舅跟員工打牌玩雙扣。
俞大琴丈夫小偉坐在八仙桌上方,微笑著給每一位客人敬煙,自己一邊吞雲吐霧地餃著煙說話一邊發牌,仿佛打牌時必須用煙燻到對方迷迷糊糊才能贏。
吳鎮又听他們在談論廠里的事情,感嘆鄭會計的刻薄,大舅的大度。
他們在說說笑笑地打牌,不覺廚房飯菜好了,俞大琴走進來,笑容可掬地告訴小偉,打了這牌好上菜了。
農家的晚宴是跨地區的豐盛,泥鰍面是巢州家常菜,而水煮牛肉就是地道的川菜了。員工們早已忘了在車間里的爭辯計較,滿面紅光的趙大舅笑眯眯地看著大伙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那種豪氣沖天讓曾經面紅耳赤的大琴二紅猶如江湖上的俠客,相逢一笑泯恩仇。
大家不由得贊嘆著,四川廚娘燒的菜又麻又辣又夠味。女工們對忍受麻辣的刺激也不認輸。那種沒來由的爭強好勝,讓很少吃辣的吳鎮莫名其妙。
大琴特別賣力,她連續用啤酒打通關,然後臉頰緋紅額頭出汗。
吳鎮驚奇疑問這大冷天還出汗。
趙大舅是說喝酒出汗的人酒量大。打完通關的大琴大聲喊再拿一箱雪花。她要單獨陪一下吳師傅。吳鎮嚇的一哆嗦,仿佛雪花落在了脖子里。
吳鎮驚訝大琴的酒量,自己又不勝酒力。他慌忙站起來說自己不會喝酒,但大琴哪里肯听,吳鎮心想,還是四川人能喝酒,難怪是五糧液的產地啊。
吳鎮被大琴逮住,只好無奈地望著大舅。大舅笑眯眯地說一個男子漢,總不能輸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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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鎮心里便罵你個老糊涂,不幫我還嘲笑我。
吳鎮又可憐地望向俞大琴討饒,大琴笑說吳師傅第一趟來她家,實在不能喝就少一點,晚上在她家就圖個開心。
于是吳鎮淺嘗輒止,放下酒杯,也不敢再看桌上喝酒的好漢們,只低頭吃菜。
直到廠里的電話打到大琴家里來,說是鄭亞飛的車回來進不了門。
趙大舅電話都沒接,說半小時回去。
大舅不屑一顧。
那頓晚飯吃的很晚,直到酒闌興盡,趙大舅仿佛忘了亞飛打電話催他回去的事,還是俞大琴忍不住催大舅回去。
大舅氣定神閑地說沒事,這兩天沒貨進來,只要不影響生產就沒事。
大舅轉過身來交代二紅,她們在車間要搞好團結,說她們是老員工了,三朝元老。
他朝大琴口齒不清地說讓拿酒來,要陪二紅再喝一杯。
二紅連忙站起來叫了聲大舅,說她受不住大舅的敬酒,今晚就這樣吧,大舅血壓有點高,她要送大舅回去。
二紅像個細心體貼的小護士,語言輕柔的根本看不出來是機組上的“孫二娘”。
大舅感嘆不怕高血壓,喝死總比饞死好。大舅嘟嘟囔囔,吳鎮看到大舅確實醉了,便上去扶著大舅,跟主家作別。大琴小偉在門口客氣的跟每個人打招呼。一時“慢點啊!”“再見”“明天見”從小院里飛起來。
吳鎮他們也漸漸走遠了。
五
夜晚的鄉下漆黑一片,村里很安靜,路邊院子里的狗叫了兩聲,又嗚嗚地鑽進窩里,便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
大舅走到路邊解開褲子,吱吱尿了一大泡,然後痛快地告訴吳鎮以後多參加些這樣的飯局,也就熟悉了廠里的情況了。那個牛奶就從賣廢品的賬里報掉,每個月的廢品他都有記錄,只要吳鎮當班的時候,他從來不記賬。廠里情況看起來復雜,但管理好了也不復雜。
夜晚的冷風吹過,吳鎮明白,大舅一點也沒喝多,血壓不高,頭腦清醒。
他又想到晚飯時的情形,他覺得勢必要在亞飛和大舅中間選邊站了。但他早有準備,不想得罪大舅,更不會跟亞飛對著干。
吳鎮也撒了泡尿,渾身一激靈地輕松下來。他走一路听大舅說一路,廠里誰怕誰啦?誰又服從誰啦?最後大舅來了一句都別跟他牛皮哄哄的,在他面前都得夾起尾巴做人。
吳鎮感覺大舅不止洞悉這個男男女女錯綜復雜的集體,大舅自己也是這個集體的一分子,知道利用錯綜復雜的關系。
最後大舅鄙夷地說亞飛能沒有進門的鑰匙嗎?夜里不知道偷過幾趟產品了,他故意不回去就要逼姓鄭的自己開門。他在這里打工是沒錢的,他用一分錢都要從他大姐那里拿。吳鎮听了一頭霧水,但一句也不想問,他覺得,洪洞縣里無好人。
從此吳鎮就覺得大舅所有酒桌上的話都是在表演給別人看,大舅是不可能喝醉的。
六
鄭亞飛那天從省城回來後,又換了一身淺色休閑服、圓領的夾克和淺色牛仔破洞褲。一頭烏黑頭發下的那張白臉,看起來清爽。吳鎮想到那天晚上喝酒回來的路上,趙大舅說亞飛每用一分錢都要從他姐那里拿。不禁想到,長的一副禍害小姑娘的模樣,如果再財務自由,那真不知道要禍害多少姑娘呢?
等到亞飛興沖沖地走到吳鎮身邊時,悄悄地伸出兩個手指頭,一句話也沒說,神秘地笑笑,吳鎮秒懂上次說的碟片帶來了。
下午吳鎮沒心思上班,不停地看車間牆上的大鐘,從一點半看到五點鐘。一到五點就放下工具,都不用整理,換下工服就直奔亞飛房間去了。
鄭亞飛的宿舍門關著,吳鎮咚咚地敲門,沒人開門,吳鎮一回頭卻見亞飛將夾克衫披在身上,晃晃悠悠的走過來。
亞飛從腋下抽出一張亮閃閃的碟片,在吳鎮面前晃了晃說,目前還沒人知道他這里放碟片,所以一切要小心翼翼。
等兩人拉上窗簾,像做賊似的,亞飛搬出剛從姐姐家里捎來的dvd,亞飛說碟片只能今晚看,明天就要還回去了,借朋友的不敢耽誤時間。
吳鎮一听便在心里盤算,如何熬夜也要把兩張碟片都看完。
他們關掉屋里所有,只有電視上微微的熒光。
七
屏幕上一男一女,兩個光不溜秋的美國人在相互搏斗。金黃的頭發在一連串英語聲中顫抖。吳鎮覺得這是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異國他鄉故事。
鄭亞飛滿臉漲紅地盯著屏幕上的兩個人看。
這種教科書般的碟片,卻讓吳鎮看懂了女性的生理結構。隨著後面更加入骨的畫面,他心情也平靜下來。
亞飛半天才從剛才興奮勁里緩過神來,得意的問吳鎮有沒有看過?吳鎮裝作不屑一顧的樣子,貶低片子不好,說不如港片的女星真實。
亞飛哈哈大笑道你要是看香港片,還不如看小日本的。不過美國的也很真實,堪稱就是教科書。
吳鎮也覺得確實如此。他今天第一次看到女性的結構,上學時的生理衛生課本上就有,只是他們那時候從來不上這節課,老師讓直接翻過去,根本不講這一節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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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的學校找不出一個能上生理衛生課的老師。很多年後,他們還得躲在房間里偷看碟片,讓吳鎮覺得恍惚,仿佛置身在美國大西洋城。
天早已黑透了,倆人也錯過了吃飯時間。亞飛說另一張碟片不看,吃飯先。
吳鎮一個人悄悄的溜進食堂,打了飯端回自己宿舍吃去。
他剛才在亞飛房間里時,覺得眼楮脹的難受,渾身燥熱的想涼一涼,現在吃過飯了,也平靜下來,又想去看那剩下的一張碟片。等到吳鎮出了房間卻看不見亞飛的沃爾沃小車了。
很明顯亞飛回去了,那明天就要歸還的碟片也看不成了,吳鎮心里沮喪。
第二天,吳鎮仍然惦記著那張沒看完的碟片,中午吃飯時候又去找亞飛。亞飛告訴他碟片已經還掉了,老板擔心被查,從來不敢拖延時間還碟片,再說他姐也不讓他看碟片,過兩天要把dvd機拿走。
吳鎮很喪氣地出了鄭亞飛房間,他又回到車間,跟倪師傅後面檢查機器。那張沒看完的底片在心里扎了根,吳鎮想去市里的書店里租過來看,但又到哪里去弄dvd呢?
他忽然想到那天去大琴家吃晚飯,大琴家的小屋里就有dvd和碟片,那他只要能租來碟片就可以想怎麼看就怎麼看了!現在只要說服大琴就一切ok,然而該怎麼開口呢?
八
吳鎮終于在沒人的時候悄悄問大琴,她家的dvd能不能讓他放一下戰爭故事的碟片。沒想到大琴豪爽讓他拿來放就是了,反正家里沒人,可以直接走後門進去。
吳鎮仿佛被興奮砸暈倒了,本來毫無指望的時候卻是一個肯定的答復。
接連著幾天,只要大琴上夜班,吳鎮就一個人悄悄地來到大琴家,輕手輕腳的走後門,溜進小屋看dvd。這種深夜看片的經歷平添了詭異的氣氛。他早已看完在街上租的碟片。
今天老板說有一張頂級的。吳鎮迫不及待的租來看,等打開來看時,卻是一串 吱咯吱的讀碟聲,畫面卡住一動不動,一片紅紅綠綠的馬賽克。吳鎮著急又嘆氣,心有不甘地按快進,一會又發出吱吱嘰嘰的聲音,直讓吳鎮心驚肉跳。不知過了多久,吳鎮並沒有看到什麼內容。正在悵然若失的時候,忽然听到門吱呀的聲響。
他一驚立馬站起來想走人,便拉開門往外去。
沒想到一拉開門,俞大琴正站在門口。她無聲地把他推回去。吳鎮一愣,問俞姐今晚怎麼這麼早下班呢?俞大琴嗯了一聲就進了小屋。見dvd倉盒打開,卻並沒有碟片,便微笑著問他怎麼沒看呢?吳鎮不好意思地說太卡放不出來。
大琴看到他從褲兜里拿出來的碟片上面都有很多劃痕,便說她家也有。吳鎮在驚喜之余又有點害怕,只見大琴彎腰在一個櫃子里面,拿出一張黑色的碟片,往桌上一放說讓他一個人看,音量調小。看完從後門走,她把前門鎖上了。
吳鎮千恩萬謝地點頭,大琴轉身去鎖門。吳鎮突然覺得,這個他早已熟悉的房間,在此時完全屬于他的了,沒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到他。只要關上門,就是整個世界。
他在這隨心所欲的小房間里看了這張碟片,原來比那天在亞飛房間里看到還暴露。是白皮膚黑頭發的台灣人拍的,說話嗲聲嗲氣的台灣腔。整張碟片看下來也沒有情節,只是運動和大汗淋灕。但吳鎮還是舍不得落下一個鏡頭,聚精會神盯著屏幕看,卻全然忘了,門早已被大琴悄悄打開。俞大琴也已洗完澡,換了睡衣,站在房門口看了半天碟片了。
大琴抬手關掉壁燈,屋里暗了下來,只有屏幕上閃著微光。大琴輕聲說吳師傅,給你泡杯茶。吳鎮忙說不了,轉身要走,卻一把拉住大琴的手不放。大琴也任由小吳緊緊攥著,手很快就濕漉漉出汗了。
大琴扶著小吳往床邊走時,他的心跳加快,撐不住似的又要跌倒,但小吳一靠近大琴,就全然忘了屏幕上的畫面。
仿佛落水了,那是吳鎮從沒經歷過的感覺。
大琴看起來卻神情奇怪,微微的光線照著她白淨的臉上,像是十分痛苦,又像是十分享受。但吳鎮覺得自己燥熱的渾身難受,那是冬天在山村老家的院子里劈柴。一段老樹根,讓他疲憊不堪。
他忽然覺得這事,不過如此,實在太累了。他看著大琴正睜眼盯著他看,張開的嘴巴像是早晨魚塘里的魚,浮在水面上,一張一吸,他甚至聞到一股四川泡菜的酸味。
突然,吳鎮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渾身酥麻。那是撒尿撒到低壓線上,被電了一下。
大琴也仿佛是回過神來,咕嚕一句︰“安逸喲。”半天才無力的推開吳鎮說你走吧。
然後又她又忙忙的坐起來,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扶著床沿走了兩步,又躺下。
吳鎮現在卻不覺得累了,只感到異常輕松,如跑完5000米。
他迅速套好衣服,剛要出門時看到大琴一副軟弱無力的模樣,忍不住走到跟前,俯身摸一下大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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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琴扭頭催他快走,吳鎮听話地從後門一溜煙出去了。
夜很黑,吳鎮視力極好,步履輕松,沿著那條熟悉的小路,三下兩下便到了廠門口。趙大舅已睡下,吳鎮輕輕摸到小門栓,一轉身進了大院。吳鎮感覺自己像是策劃了好久才出門的賊,最後空手回來,倒是把魂丟了。
九
第二天在車間再見到大琴時,吳鎮不由自主地回避那副口罩後面的眼楮,大琴卻一副平靜的模樣。她在看過每一遍操作程序後,清掃模具時依然一絲不苟該,擺放水口料的位置,擺放的精準到位,混料色母的依次位置也絲毫不亂。
吳鎮跟她隔著兩台機子,看到大琴風平浪靜,倒像是兩個陌生人。然而吳鎮走到大琴身邊時,他還是感到大琴在盡量克制著。他們說話時,大琴會格外注意別人能否听到,在沒人的時候,大琴反倒更加一本正經,吳鎮忍不住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大琴半天才悄聲說人多眼雜的。忽然又提高聲音道“小吳師傅,幫我搭把手。”
吳鎮連忙過來又彎腰幫大琴抬母料,卻被大琴輕輕推開。
原來她只是喊一聲,讓別人知道她在讓小吳師傅過來幫忙,吳鎮想︰女人心眼真多!
一連兩個晚上都很安靜,第三天白班過後,大琴不加班,這是吳鎮早就知道的。下班的時候,他看到大琴摘下口罩,對他微微一笑。吳鎮的心便化成一縷春風,飄進那個小院的臥室里。
吳鎮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飯,百米沖刺的速度,撥拉一碗飯,從食堂里拿著碗筷回宿去了。
冬日的夜晚才7點多鐘,鄉下已靜悄悄了,一彎新月掛在無際的夜空。山腳下的村莊,工廠都格外靜謐。吳鎮出門時,大舅問了聲小吳哪里去。吳鎮早就想好了,說是去同學家里,說去同學家大舅總不會懷疑的,他就更安全了。
他穿過國道,往市區走了一段路,消失在無盡的夜色里,才又掉頭往俞大琴家直奔而去,路上幸無撞見一人。
吳鎮從後門悄悄地溜進來,看到那間小屋里朦朧的黃色暖光,身上便無端的燥熱起來。
然而小屋里沒人,他轉了一圈,听到衛生間里嘩啦嘩啦的水聲,便伸頭推門望過去,大琴蹲在那里,地上一盆水。大琴嗔怪地說︰“哎呦,你看你猴急的樣子了。我洗一下就來哈。”
吳鎮無聲地笑笑,他轉身去了小房間,無聊焦急地等大琴來,吳鎮又伸手翻看碟片,卻沒有一張能看的下去。他只覺得大琴事情真多,等到心焦又一頭沖進衛生間,大琴剛站起來提褲子,水盆里的水放在門口,她便被吳鎮一把拖進臥室里來,吧嗒鎖好門。
吳鎮又貪婪地盯著大琴看,大琴被看的笑了起來。
吳鎮忽然擔心地問︰“你老板什麼時候回來?”
“月底,還有五六天吧?”
“這趟長途跑到哪里了?”
“山東青島拉家電,這兩趟都是去那里。”
吳鎮突然覺得提什麼小偉呢?便轉過頭來說他出門時,趙大舅問他去哪里,他告訴他趙大舅去同學家,他往市里走了一段路又返回。大琴便笑吳鎮“偷人精!”
突然間吳鎮一下子又來勁了,靠近俞大琴的頭聞到一股很濃的洗發水香味,忍不住想親一下大琴,然而大琴一抬手關掉主燈,只有微微輕柔的燈光,瞬間把兩人淹沒了。
大琴順勢把吳鎮剝了,像是春天在後山的竹林里剝一顆春筍,小吳又露出年輕雄壯的身體,又一次沉淪,只是小吳沒兩下,憋不住哦哦兩聲。
大琴疑惑道︰“怎麼這麼快。”
吳鎮突然覺得這麼潦草結束,讓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卑起來,他不敢看大琴的眼神,那是一種關切卻又輕視男人沒用的眼神。吳鎮慌慌忙忙的穿衣走人,連一句話也不想多說,猶如一個吃了敗仗的將軍,說上一萬個理由也是敗將。
他穿好衣服拔門出去,不小心一腳踩翻半盆水,澆的鞋面透濕。
大琴躺著不想動,她覺得這事很荒唐,公婆的意思是讓他們領養一個,但她堅持自己生,小偉上次建議她去巢州學院找大學生,干淨,心里也能接受。
想到這里,大琴萬分難受,不禁流下淚來。
吳鎮踢翻的那盆水,引起前屋老頭的詢問聲︰“大琴子啊,你媽灌的香腸放在盆里,別讓貓偷吃了”
大琴抬頭大聲應到︰“曉得�@ br />
吳鎮第二天上班時才听說俞大琴請了一周事假,說是陪老公去南京出差,吳鎮覺得不對,小偉不是沒回來嗎?但又不想那麼多了,只想不明白身體怎麼突然就不行了,敗下陣來。吳鎮還是有點自卑,只不過他從小就習慣了卑微的日子,他覺得這事就是一場夢游,或者看了一本奇幻的書,再也不提了。
吳鎮現在可以單獨修理設備常見的故障了。跟兩位老師傅相比,女工們更願意接近小吳師傅。
她們都認為吳師傅沒有更復雜的關系,誰招呼一聲,都十分賣力地來幫忙。只有吳鎮自己心里明白,他更想去大琴的機組。
他又覺得自己很可怕,什麼事都敢做,他甚至都想還會去那間小屋里。
日子如水一樣流過。鄭亞飛再出差回來時興奮地告訴吳鎮,這次又見識了哪幾個漂亮的姑娘。吳鎮嘆息,亞飛總是走在自己前頭,卻又不服地說︰“那又怎麼樣,要帶個回來我們瞧瞧呀!”亞飛睜著好看的雙眼皮大眼,驚訝地說︰“老表,你很猛啊!”
吳鎮還想說什麼,門衛處打來電話,說有人在找吳師傅。吳鎮心里嘀咕,是誰來找他呢?心里胡亂的想,會不會大琴的事翻船了,被人打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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