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武沒有死。
被敵人捆綁在椅子上打了個半死的他趁著看守的人打累了坐下來休息的時候進行了反擊︰他以折斷一根拇指為代價把左手從手銬里解放了出來,趁看守不備用上全身的力氣撞暈了看守,再從看守那里奪過道具割開了捆綁自己身體的繩索。
山本不習慣用槍,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用。拿著從看守身上搜來的槍支,山本一路殺出了地牢,第二次來到了敵人頭目的面前。只不過這次等待著山本的已經不是與手下們一同全副武裝的敵人頭目,而是倒在血泊里的尸體。
“よ"れ"るるるるるるるゆ!你小子還活著啊?”
斯夸羅悠哉地一甩手上的長劍,滴滴答答往下淌的血液頓時飛了出去,潑墨般濺了一地猩紅。
“——托你的福。”
山本苦笑了一下。他這下子總算是明白為什麼他從地牢里出來的時候,路上遇到的敵人那樣的少。
“不是托我的福。”
斯夸羅聳了聳肩。他沒說要是鈴奈殲滅敵人的命令再下達的晚幾個小時,山本縱使沖出了地牢也還是會被追兵殺死——這次的敵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贏的打算,他們只不過是被人買下了性命、專門用來消耗彭格列實力的棄子。“和談”這種選項從最初就沒有存在過。是山本太天真才會總想著減少人員的傷亡。
要是鈴奈答應了以山本的性命作為籌碼的“和談”,雙方開始交涉的瞬間敵人就會狙殺山本並和前來和談的彭格列成員開戰。如果山本僥幸不死,以後里世界的所有人都會知道山本就是鈴奈和彭格列的軟肋。山本遇襲的次數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倒是你這混蛋——”
收起長劍的斯夸羅微微眯細雙眼,審視著山本道︰“你根本是故意被抓起來的吧?”
“よ"れ"るるるるるるるゆ!!就算沒有武器在手,你還有其他的匣子和指環可以用!會被抓起來只能是你自己想被抓起來!”
對上斯夸羅的眼,山本輕快地笑了幾聲︰“啊哈哈∼……被發現了啊?”
“啊哈哈你個大頭鬼!!小心我把你切成三塊!!”
憤怒的鯊魚一臉像撕裂山本吃了他的表情,山本卻是事不關己般風輕雲淡地笑道︰“她沒有選擇和談呢。”
斯夸羅翻了個白眼。他實在是懶得跟山本武這個蠢小子解釋鈴奈的用心。
再說了,山本武蠢是蠢了點,但還不至于一點腦子都沒有。他要是真的想明白,不可能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鈴奈做法的用意。他之所以想不明白是因為他早已經認定了所謂的“真相”。他相信自己擅自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就不會再去分析過程了。
這個時候斯夸羅才覺得鈴奈說山本的那句“愚不可及”是一點也沒錯。心中替明知被山本武大傷元氣的敵人根本無法阻擋自己卻還是派了巴吉里昆和自己同行的鈴奈說上一句不值,斯夸羅“切”了一聲。
“別忘了兩天後的舞會。”
仍下這麼一句,斯夸羅轉頭就走。
“舞會……”
山本自言自語地重復了一遍,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少女時代的鈴奈。
『對對對∼就是在這里咕嚕嚕地轉上一圈,鈴奈前輩!』
『這、這樣?』
『沒錯!現在把手搭到我的手上——』
只不過是圍著篝火笨拙地跳著旁觀起來有些滑稽的土風舞,那個時候的自己就那樣的快樂,那樣的幸福——
而眼下,自己的面前卻只有一地倒在血泊中的尸體。
山本苦笑,垂著眼轉過了身︰“……回不去了啊。”
嗡——
腦海深處似乎有什麼聲音些微地響動了一下。胸口瞬間刺痛的鈴奈小腿一軟,差點絆倒在地。
“鈴奈前輩?”
“鈴奈?!”
山本疑惑,真由美則是夸張地變了臉色。兩人視線焦點的鈴奈則是茫然地回過頭,看向夜色籠罩之下的並中。
“……?”
鈴奈能看到的只有夜空中的星子、並中的教學樓、電線桿以及四周的樹木。一片安寧祥和之中斯佩多正負責滅掉他燃起的篝火,應該是處理完了公務的雲雀快步從教學樓中走出,其他人要不是三五成群正各自交談著些什麼,就是察覺到了雲雀的到來而準備撤退。
“鈴奈?”
見鈴奈不像有事的樣子,真由美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她雖然注意到了鈴奈的右手正按在她自己的胸口上,可她並沒有太過在意——她以為鈴奈是因為眼前的光景而產生了某些情緒,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鈴奈按著自己的胸口是因為胸口處那猝不及防的一痛。
“沒、沒事……”鈴奈回過了神,瞥見真由美和山本關切的視線,她笑道︰“可能是累了……”
真由美聞言一笑︰“那就早點回去泡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對了鈴奈,你吃過晚飯了嗎?沒有吃的話到我家來吧,反正你家沒有人在……”說到這里,真由美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啊,鈴奈干脆今晚就住在我家好了∼我和你的體型差不多,你不用回家拿換洗的東西,直接穿我的衣服就好!”
“真的關系很好啊,鈴奈前輩和山岸前輩。”
山本的話換來了真由美擠眉弄眼的壞笑︰“羨慕吧∼?”
“開始了吶……”
不遠處,見了殺氣騰騰的雲雀正朝著校庭而來的綱吉剛準備腳底抹油的逃跑就听見里包恩對風說了這麼一句。
“是啊……威爾第的想法沒有錯,看來正一和斯帕納的擔心也——”
以袖掩口,風輕聲嘆息。
“?里包恩大人、風大人,兩位這是在說些什麼?”
抱著不知何時已然熟睡的藍波走上前來的巴吉爾和綱吉一樣听見了里包恩和風的對話。他的問題沒能得到里包恩和風的回答。倒是GIOTTO似乎能理解里包恩和風那意義不明的對話,金紅色雙眸中漾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G——”
“我知道。這段時間我都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的。”
G沉聲道,在他視線的彼端是和真由美說著什麼的鈴奈。
“復仇者找上她不過是遲早的問題。哪怕我們有意替她隱瞞,結果也不會改變。”
“只要她還是第八種死氣之炎的使用者。”
阿諾德面無表情,雨月垂眸不語。閉著一只眼楮、玩弄著自己卷發的藍寶也沒有說話。連大嗓門的納克爾都一反常態的安靜。
“火焰的波動是不會因為個人的意志而改變的。每個人體內的火焰屬性都是在他們的肉體成形的同時被這個世界、被這顆星球……或者是被這顆星球之外的宇宙賦予的。”
“GIOTTO,即使是你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G的話GIOTTO何嘗不明白?但他還是想要改變甚至是逆轉自己的超直感所遇見的未來。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
G皺緊了眉頭︰“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況……能不能撐到復仇者找上門來都很難說。”
“……”
G所言非虛GIOTTO是知道的。他無言反駁,甚至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所以他只能將眉頭皺得更緊。
“我不想這麼說,但是,GIOTTO——”
欲言又止地觀察著GIOTTO的表情,G有些難以把話繼續下去。
沒有一點拖泥帶水或是猶豫,阿諾德代替G說出他不想說出也不願說出的話︰“憐南和艾琳娜玷污了她的靈魂。”
人類為什麼在一般的情況下只有一個人格?原因很簡單,人類的精神結構基本只能負擔一個人格。這就像一台電腦里的操作系統通常只有一個。而裝有復數系統的電腦會很容易崩潰死機。擁有多重人格的人也比一般人更加容易精神崩潰。
斯佩多強行破壞鈴奈的人格卻沒能完全抹去鈴奈原本的人格。而憐南和艾琳娜的意識已經進入了她的軀體。這相當于鈴奈的身體里突然多了兩個人格。
憐南和艾琳娜的靈魂之所以能留在世界上是因為她們、不,“她”還抱有執念,還抱有迷戀。“她”的記憶與感情沒有任何阻礙地直接滲入鈴奈的思維之中,“她”的悲哀痛苦以及所有負面的情緒也一並轉移到了鈴奈的身上。所以阿諾德才會說︰“憐南和艾琳娜玷污了她的靈魂”。
因為斯佩多的緣故,鈴奈不止一次地親手傷害朋友,也不止一次地看到朋友因自己而死的幻覺。精神隨時都在崩潰邊緣的她雖然被同伴成功地挽救了“自我”,但受到了強烈影響的人格依然無法馬上恢復到最初時的穩定狀態。
現在的鈴奈在精神層面上是非常不穩定且十分脆弱的。任何時候,任何一點點的誘因都有可能像剛才那樣引發她的精神崩潰。一旦她的精神崩潰,她那剛被引導出、自己還無法完全控制的力量也會跟著暴走。
而鈴奈自己,對此毫無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