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他去市場采購年貨，牛肉、羊肉、豬肉都是成百斤地買，雞鴨魚肉等更是堆成了小山。老媽看著這一堆堆的食物，又好氣又好笑，笑罵程諾是個敗家子。老爸則在廚房默默地忙碌著，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本來，程諾還準備買些禮物去何毓秀家里拜年。可得知他們一家回慶城老家過年，順便炫耀家里出了個大學生後，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由于程志並沒有告訴家里人離婚的事情，回來實在不好交代，所以今年他並沒有回來。不過，他和兒子提前一天打電話到單位拜年，程諾也默契地沒有提及此事。
大年三十，程諾系上圍裙，在廚房里大展身手。他熟練地切菜、炒菜，露了幾手自己的拿手好菜。老媽在一旁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直夸程諾長大了，懂事了。
窗外飄起了小雪，屋內卻暖意融融。一家人圍坐在擺滿熱氣騰騰飯菜的圓桌旁，本是其樂融融的場景，可老媽卻又拋出個讓人猝不及防的話題。
“去年我們醫院新分來幾個大學生，那模樣長得可精干了，工作能力也強得很。讓你爸想想辦法把你調回來，媽給你說個對象。”老媽一臉熱切，眼神里滿是期待。
程諾剛咽下一口茶水，差點被這話驚得把水噴出來。這老媽，又老話重提了。
他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調侃說道︰“媽，長得精干不就是長得不漂亮嘛，工作能力強那也是你們領導該操心的事兒。這和我想象中的對象，可差得有點遠嘍。”
老媽一听，頓時有些惱怒，眼楮一瞪︰“長得漂亮能當飯吃嗎？你看看你自己，長得那副德行，娘們兒兮兮的，一點男人的樣子都沒有，還挑三揀四的？”
然後掃了一眼一旁的老爸，沒好氣地說道︰“都是你遺傳的。”
現在普遍對男人的審美是濃眉大眼，還沒有興“小鮮肉”呢。
老爸正夾著菜的手頓了一下，一臉無辜，這真是躺著也中槍啊。
程諾見狀，為了不讓爸媽吵起來，趕緊接著調侃︰“媽，您說得都對，就我這德行，適合找個女漢子，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把我治得服服帖帖的，這樣您就滿意了吧。”
老媽剛要張嘴反駁，老爸趕忙插話︰“好了好了，大過年的，別吵了。”他放下筷子，關切地看著程諾問道︰“在鵬城工作、生活得咋樣啊？”
這個話題成功引起了老媽的興趣，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眼楮緊緊盯著程諾。
“都挺好的。”程諾本想隨便搪塞過去，可轉念一想，還是決定給爸媽打個辭職的預防針︰“我在公司大會上還被表揚了。不過，那些領導啊，都是思想守舊的老頑固，一天到晚就知道鉤心斗角。鵬城這麼大的機遇擺在眼前，我獻計獻策，他們卻猶猶豫豫的，我看不上他們。”
老媽一听，頓時火冒三丈，像機關槍一樣瘋狂輸出︰“瞧把你能的，領導還不如你個熊孩子？人家用得著你看上？小心人家讓你連飯都吃不上！”說完，她還不解氣，沖老爸嚷道︰“我讓你把諾諾留在身邊，你就是不听，現在看看，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程諾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小酒，又夾起一顆花生米放進嘴里，吃得有滋有味。他嘴角含笑，饒有興致地看著爸媽的“表演”。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開悟的感覺，要是把自己從這個場景里抽離出來，以上帝視角去觀察人生百態，好像頭腦都變得清晰了，情緒也不太會受到影響了。
他心里琢磨著，這種頓悟是不是和自己平時的“修煉”有關呢？可隨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表叔何永祿修煉多年，也不知道境界達到什麼程度了，還不是一天到晚為生活四處奔波，操心勞力的，也沒見他有啥覺悟啊……
“我問你話呢，你在想啥呢？”老媽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問道。
“哦，問什麼？”程諾這才回過神來，隨口應道。
“我說了半天，你一句話都沒听進去。”老媽氣呼呼地說完，扭過頭去，不願意再理他了。
“你媽問你咋想的？”老爸趕忙提醒道，見程諾一臉茫然，便進一步解釋，“你不太會應付單位里的人際關系，到底是繼續留在鵬城，還是回到金城上班，你得有個打算啊。”
“回來也行。”程諾微微一笑，目光掃過面露驚喜的父母，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你們單位經營科的科長得讓我來做，工資嘛，也不多要，給個萬兒八千的就行。”
話音剛落，迎接他的就是老媽“狂風暴雨”般的數落和老爸的無奈搖頭。
程諾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接著吃著美食，品著美酒，笑看這“風雲變幻”。
“我知道你有想法，但是你現在還沒坐到那個位置，就只能和同事搞好關系，把領導交給你的工作做好。”老爸語重心長地教導著，“提建議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然，領導不听，你又能怎麼辦？”
老媽听了，對老爸投來贊許的目光，老爸也露出得意的微笑。
“我炒他魷魚！”程諾裝出一副大義凜然、一臉正氣的樣子，“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還能為了一顆歪脖樹，放棄一片大森林不成？”
然而，說完這話，程諾必須面對父母的“混合雙打”。
程諾已經留下了伏筆，目的達到了，也就“服軟”了。
無非就是工作上，一切指揮跟著領導走；生活上，勤儉節約關愛自己；愛情上，容貌無所謂，一定會持家；交友上，要和老實孩子玩，家庭根紅苗正，尤其不要和做買賣的來往，不然吃虧上當。
這套“家訓”打上中學的時候就听了無數遍，這個年代影響到的是年輕人，和少部分有思想的。大部分年長的一些人，沒有意識到社會變革是要從思想上解決根本問題，但是想改造他們，真的很難。
吃完年夜飯，全家人守候在電視機旁看春晚。
1995年的春晚程諾卻沒什麼印象，他只記得華仔那首《忘情水》。
當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讓他思緒萬千。即便真有忘情水，他也不願意喝，因為這才是真實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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