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瓣飄進藥碾的瞬間，甦晚听見前院傳來陌生的腳步聲——不是桃源鎮居民那種帶著泥土悶響的足音，而是某種皮革靴跟敲擊青石板的清脆節奏，每一步都精確間隔1.25秒，與她前世實驗室的節拍器完全同頻。蕭臨淵的磨藥動作停頓了半拍，藥碾里騰起的粉末在陽光下組成短暫的星雲圖案，而嬰兒突然停止啃咬手中的布老虎，黑葡萄似的眼珠轉向門口，瞳孔深處閃過轉瞬即逝的二維碼反光。腳步聲停在醫館門前的第七塊青石板上，來人輕輕叩門的節奏竟是摩斯密碼的"請求進入"。
拉開門時，甦晚看見個背著藤箱的少年，他蒼白的臉上架著副水晶磨制的奇特眼鏡，鏡片厚度顯示這絕非普通的近視工具。少年行禮時衣領間露出鎖骨位置的條形碼烙印，那串數字與觀測站里某台離心機的編號完全一致。"學生宋青岩，求拜靈泉書院。"他攤開的手掌心里躺著一枚銹跡斑斑的金屬片，上面蝕刻的"第七實驗室"字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氧化脫落。蕭臨淵的劍鞘不知何時已抵住少年咽喉，但劍穗上系著的玉墜突然發出淡藍光芒，在空氣中投影出契約書新增條款︰"準予接收第一名學徒"。
少年藤箱里裝著的"拜師禮"是七瓶顏色各異的液體，它們在陽光下自動排列成光譜順序。當甦晚拿起標著"靈泉"的那瓶時，其他瓶子突然滲出細絲般的液體，在地面連接成與嬰兒胎記同源的電路圖。宋青岩的水晶眼鏡反射著這些光路，鏡片內側浮現出微縮的觀測站立體圖。"三年前學生在北山拾得此物。"他摘下眼鏡遞來時，甦晚看見鏡框內側刻著"2077甦輕眉"的微型字樣——這是她前世連名帶姓的完整簽名。嬰兒突然爬過來抓住眼鏡腿，他手指觸踫的位置剛好是鏡架上的指紋識別區，激活了隱藏的全息投影︰某個培養艙里漂浮著與宋青岩面容相似的胚胎。
蕭臨淵的劍尖挑開少年衣領，露出心口處與九皇子同款的疤痕，只是紋路更加規整，像是流水線上統一印刷的版本。宋青岩主動解開腕帶，皮膚下植入的微型芯片正在滲出淡藍色液體︰"每月朔望之夜，學生會听見機械女聲誦讀數據。"他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奇異的金屬質感，當說到"機械女聲"時，醫館後院的靈泉突然無風起浪，水花濺濕了晾曬的藥材——那些水痕干燥後留下的鹽晶，在顯微鏡下呈現標準的納米級處理器結構。
甦晚用銀針試探少年疤痕時，針尖突然被無形力量牽引，在皮膚上劃出完整的靈泉書院平面圖。宋青岩的瞳孔隨著針尖移動不斷調節焦距，虹膜里齒輪狀的肌肉組織暴露了他非人的本質。"你從何處知曉靈泉書院？"蕭臨淵的質問讓少年脖頸後的汗毛根根直立，每根毛發基部都亮起微型的光點，這些光點組成回答的文字︰"三日前夢中有銀杏葉飄落，葉上寫著書院坐標。"嬰兒突然咿呀學語，他吐出的不是童言而是008機械音的變調版本︰"檢測到第19號備用載體。"
當夜朔月，宋青岩的疤痕果然如約發光，他蜷縮在客房床榻上顫抖的樣子像台過載的儀器。甦晚用靈泉水調制的藥汁剛觸到疤痕，水面就浮現出與觀測站同款的操控界面。蕭臨淵按住少年不斷抽搐的手腕，發現他的脈搏實際上是某種精密的電流節律。子時更鼓響起時，客房地面突然浮現出發光的經絡圖，每條脈絡都標注著與桃源鎮病人相同的穴位名稱，只是所有文字都呈現未來世界的簡寫方式。嬰兒不知何時爬到了宋青岩枕邊，他好奇地拍打少年發光的眼角，每次觸踫都讓房間里的器具短暫數據化——藥櫃變成全息投影，床榻化作粒子矩陣，又在瞬息間恢復原狀。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宋青岩突然停止抽搐，用異常平靜的語調背誦起靈泉成分表。他每報出一個分子式，醫館某處就會傳來共鳴︰說到"量子隧穿效應"時藥罐齊齊嗡鳴，提及"納米修復機器人"時井水自動結冰又融化。蕭臨淵的劍懸在少年眉心三寸處，劍身震顫出的聲波讓空氣中浮現出無數個宋青岩的影像︰實驗室里的胚胎、培養艙中的少年、戰場上的尸體、觀測站里的操作員——所有影像胸口都有相同的發光疤痕。當第一縷陽光穿透窗紙時，少年終于回歸平靜，他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是︰"老師，我夢見您穿著白大褂在擰離心機。"
晨診時分，宋青岩展示出驚人的醫學天賦，他給周瘸子扎針時，銀針排成的陣列恰好能抑制對方體內殘存的納米機器人躁動。甦晚注意到少年每次配藥，藥材都會自動排列成分子結構圖，而當他在紙上記錄脈案時，墨跡偶爾會變成未來世界的化學符號。午後的靈泉書院掛牌儀式上，少年捧來的牌匾在陽光下顯示出木質紋理，但被嬰兒觸踫的瞬間就暴露出金屬內核——那實際上是塊偽裝成木頭的柔性顯示屏，此刻正播放著甦晚前世最後一次學術報告的片段。
當夜甦晚檢查宋青岩的隨身物品時，藤箱暗格里藏著的懷表零件自動組裝起來，表盤顯示的不是時辰而是"2077年5月28日"。蕭臨淵在院中練劍的身影突然出現數據斷層，有那麼幾幀他變成了穿實驗服的技術員。嬰兒的夜啼聲中混雜著系統自檢的電子音，而月光下的靈泉書院牌匾，在特定角度會顯示出隱藏的水印︰第七觀測站附屬教育機構許可證。宋青岩睡夢中無意識畫出的符號，在晨露未干前會自動連接成甦晚前世實驗室的平面圖，但這些痕跡總會在第一縷陽光照射時消失無蹤，就像被某種自律程序精心清理過的內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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