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淵派來的馬車在黎明時分抵達。駕車的是個獨臂老者，沉默地遞上一塊夜雨閣令牌後就放下車簾，全程沒說一句話。
馬車穿過尚在沉睡的京城，拐入一條幽深的巷子。巷子盡頭是座不起眼的小院，門口掛著"林氏醫館"的破舊牌匾。
"甦姑娘請進。"獨臂老者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如砂紙摩擦，"王爺在里面等您。"
院內比外表看起來寬敞許多，藥香混合著某種古怪的腥氣。正堂里，蕭臨淵正與一個佝僂背影低聲交談。听到腳步聲，那人緩緩轉身——
"啊！"沈清霜驚叫出聲，又立刻捂住嘴。
那人整張臉布滿藍黑色的血管，左眼完全變成了不透明的晶體狀，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光澤。更駭人的是他的右手，五指已經異化成爪狀，指甲變成了半透明的藍色尖刺。
"甦...甦姑娘..."怪人艱難地開口，聲音像是從破風箱里擠出來的，"我是林寒...羽林衛第七營...軍醫..."
甦晚強忍不適，行了一禮︰"林軍醫認得家父？"
"豈止認得..."林寒的晶體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你出生時...我還抱過你..."
蕭臨淵輕咳一聲︰"林叔，說正事吧。"
林寒蹣跚著走向內室，示意他們跟上。內室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水缸，缸內浸泡著某種藍色晶體，正是星髓！但與黑虎嶺見到的不同，這些晶體表面布滿了細小的紅色紋路，像是血管一般。
"看好了..."林寒將異化的右手伸入缸中。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那些紅色紋路如同活物般攀上他的手臂，藍色晶體則開始緩慢溶解！林寒痛苦地悶哼一聲，但異化的手指竟漸漸恢復了人形。
"這是..."
"甦兄發現的淨化法。"林寒抽出恢復常態的手，虛弱地靠在椅背上，"用活人血液培養的星髓...能暫時中和毒性..."
008系統突然發出提示︰
【檢測到基因污染】
【目標dna變異度︰37】
【推測︰長期接觸人工星髓導致】
甦晚心頭一震。林寒這副模樣，竟是星髓中毒的結果！
"林叔是第七營唯一的軍醫，也是第一個發現星髓秘密的人。"蕭臨淵的聲音低沉，"當年那批失蹤的軍械，實際是被用來開采和提純星髓。"
林寒從懷中掏出一本殘破的日記，遞給甦晚︰"這是...你父親...最後的記錄..."
泛黃的紙頁上，父親熟悉的筆跡讓甦晚鼻頭一酸。記錄從十年前某個雨夜開始，父親發現兵部倉庫里的破甲箭被偷偷替換成了某種藍色晶體箭頭。經過測試，這種箭頭能讓傷者產生幻覺，最終變成只听命于特定聲音的"傀儡"。
"...景明皇子今日又來軍營，對試驗進度頗為不滿。他要求加快"不死軍"組建，言語間已露反意。我需盡快告知臨淵..."
甦晚猛地抬頭︰"父親那時就知道九皇子的陰謀？"
"不僅知道..."林寒的晶體眼泛起詭異藍光，"他還...暗中組建了...反抗小組..."
蕭臨淵接過話頭︰"甦叔叔發現九皇子計劃用星髓控制禁軍，發動宮變。他秘密聯絡了包括我在內的十幾名可靠之人，準備在收集足夠證據後向皇上揭發。"
"然後呢？"甦晚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日記。
"然後我們就中了埋伏。"林寒突然激動起來，異化的手指抓撓著桌面，留下道道刻痕，"第七營...三十八條好漢...一夜之間...全沒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尖銳，晶體眼中藍光大盛︰"那些怪物...刀砍不死...箭射不穿...他們...不是人！是不死軍原型體！"
蕭臨淵迅速按住林寒的肩膀，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給他聞了聞。林寒漸漸平靜下來，但仍在喃喃自語︰"趙破虜帶著你殺出去...我裝死躲過一劫...甦兄他...為了掩護我們..."
"父親怎麼了？"甦晚急切地追問。
林寒的獨眼流下一行血淚︰"他...引爆了地下秘庫...和九皇子派來的...三個不死軍...同歸于盡..."
房間陷入死寂。甦晚眼前浮現出父親模糊的面容，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男人，最後竟死得如此壯烈...
"不對。"她突然想起什麼，"三叔說父親是在回嶺南的路上遇害的。"
"那是障眼法。"蕭臨淵輕聲道，"為了讓九皇子以為線索已斷，不再追殺你和趙破虜。"
甦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三叔知道真相卻不說，父親壯烈犧牲卻被污蔑為逃兵，而眼前這個半人半怪的軍醫，十年來一直活在噩夢之中...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些？"
"因為時機到了。"蕭臨淵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九皇子三日後將陪同太後去皇陵祭祖，那是我們潛入地下工坊的最佳機會。"
甦晚接過紙條，上面詳細繪制了皇城西南角的地下結構圖，與她玉佩指引的位置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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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叔會提供技術支持。"蕭臨淵繼續道，"他這些年在九霄門內部潛伏，掌握了大量星髓特性。"
林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一口帶著藍絲的鮮血。他苦笑著擦擦嘴︰"我...時間不多了...星髓已經...侵蝕到心髒..."
"系統，能幫他嗎？"
【治療方案︰靈泉淨化】
【成功率︰43】
【風險︰可能加速基因崩潰】
甦晚猶豫了。43的幾率太冒險，但看著父親昔日的同袍如此痛苦...
"林軍醫，我有個方法可能幫到你，但風險很大。"
林寒搖搖頭︰"留著...你的靈泉...對付九皇子..."他突然抓住甦晚的手，"甦兄...留了東西給你...在..."
一陣劇烈的痙攣打斷了他的話。林寒蜷縮在地上，異化的肢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蕭臨淵迅速給他注射了一針藥劑，才讓癥狀緩解。
"他每天都要經歷幾次這樣的發作。"蕭臨淵低聲解釋，"為了保持理智，不得不服用劇毒的藥物。"
甦晚看著昏迷中的林寒，心中五味雜陳。這些父親昔日的戰友，十年來一直以各自的方式堅持著，而她卻差點被仇恨蒙蔽，連真正的仇人都認錯...
"王爺！"獨臂老者突然沖進來，"九霄門的人往這邊來了！"
蕭臨淵臉色驟變︰"怎麼會？這處安全屋只有..."
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林寒身上，又迅速移開。但甦晚已經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懷疑——蕭臨淵在懷疑林寒泄露了位置！
"帶林叔從密道走。"蕭臨淵迅速做出決斷，"我引開他們。"
"不行！"甦晚攔住他，"你肩上還有傷。我和清霜扮成藥童，先出去探路。"
沒等蕭臨淵反對，她已經拉著沈清霜沖進隔壁藥房，快速換上掛在牆上的粗布衣裳，又抓了兩把藥碾揣在懷里。
"系統，啟動環境偽裝。"
【視覺干擾模式啟動】
【存在感降低60】
【持續時間︰20分鐘】
兩人低著頭從後門溜出，果然看見幾個可疑人影正在巷口徘徊。那些人腰間鼓鼓囊囊，明顯藏著兵器。
"東家，那邊有個菜市場。"沈清霜小聲道，"人多好脫身。"
她們裝作采買的小藥童，混入早市的人流。甦晚通過系統反向追蹤，發現那些九霄門的人確實直奔醫館而去，顯然是有明確目標。
"清霜，你不覺得奇怪嗎？"甦晚皺眉，"如果林軍醫是叛徒，為何要等到現在才出賣我們？"
"除非..."沈清霜突然瞪大眼楮，"叛徒另有其人，一直在跟蹤我們！"
甦晚心頭一凜。昨夜去醉月樓只有夜雨閣的人知道，而今天來醫館的路線更是絕密...除非...
她猛地想起蕭臨淵肩上的傷。他說是"清理門戶"時受的傷，難道夜雨閣內部清查已經打草驚蛇？
回到臨時落腳處，趙鐵柱焦急地迎上來︰"東家，您可算回來了！剛才有個小乞丐送來這個。"
那是一個粗布包裹，里面是半塊燒焦的令牌——夜雨閣長老令！令牌邊緣還粘著一點藍色晶體，與林寒身上的如出一轍。
"系統，分析這令牌。"
【材質︰紫檀木】
【所屬︰夜雨閣三長老】
【沾染物︰人工星髓含宿主dna）】
dna比對結果讓甦晚倒吸一口冷氣︰
【匹配對象︰林寒62相似度）】
【推測︰親屬關系】
林寒和夜雨閣三長老是親屬？那三長老是否就是潛伏的叛徒？
夜幕降臨時，蕭臨淵獨自歸來，肩上傷口又滲出血來。他臉色陰沉如鐵︰"林叔失蹤了。"
"什麼？"
"我們剛進密道就遭到伏擊。"蕭臨淵疲憊地坐下，"對方顯然熟悉密道布局。混戰中林叔被擄走，只留下這個..."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枚青銅紐扣——與九皇子戴的那枚一模一樣！
"三長老呢？"甦晚突然問。
蕭臨淵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麼知道...？"
"猜的。"甦晚沒有提及令牌的事，"你之前說懷疑高層中有叛徒。"
"三長老確實行蹤可疑。"蕭臨淵沉聲道，"但沒證據前，我不能輕舉妄動。"
甦晚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暫時保留令牌的發現。她需要更多線索，而今晚正好是個機會。
"今天是月圓之夜。"她取出懷中的玉佩，"我想試試父親留下的線索。"
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玉佩上。令人驚異的是，玉佩表面的紋路開始發光，漸漸投射出一幅立體星圖！星圖中央有個紅點不斷閃爍，位置就在城西某處。
"這是..."
"父親留下的實驗室！"甦晚激動地站起來，"星圖指向的位置，我們必須去看看！"
蕭臨淵卻按住她的手︰"太危險了。若這是陷阱..."
"那就更要去了。"甦晚直視他的眼楮，"如果叛徒想引我們出來，正好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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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蕭臨淵妥協了，但堅持要帶足人手。子夜時分，一行人悄悄來到城西一處廢棄宅院。根據星圖指引，入口應該在後院的古井里。
古井早已干涸。甦晚順著繩索下到井底，果然在側壁發現一道暗門。暗門上的鎖孔形狀，與她手中的青銅鑰匙完美吻合！
"系統，全面掃描。"
【檢測到地下空間】
【面積︰約200平米】
【生命體征︰無】
【能量反應︰微弱但穩定】
鑰匙轉動時發出清脆的" 嗒"聲。暗門緩緩開啟，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蕭臨淵點燃火折子，率先進入。
階梯盡頭是個寬敞的地下室。牆壁上掛滿了圖紙和筆記，中央工作台上擺放著各種儀器，最顯眼的是一台奇怪的裝置——由星髓晶體和銅線圈組成的復雜結構。
"父親的研究室..."甦晚輕觸工作台，拂去厚厚的灰塵。台面上刻著一行小字︰"致我的晚晚，願你有朝一日能找到這里。"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父親當年留下這個密室時，是否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
"看這個。"蕭臨淵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筆記，"《靈泉與星髓共振研究報告》..."
筆記中詳細記載了父親對靈泉和星髓的研究。原來靈泉是天然形成的星髓溶液，具有淨化作用；而九皇子提煉的人工星髓則是劇毒，能讓人喪失神智，變成只听特定頻率聲音的傀儡。
"這不死軍的原理..."甦晚翻到最後一頁，上面貼著張泛黃的圖紙，畫著個戴青銅面具的人正在指揮一群眼楮發藍的士兵。
圖紙背面寫著︰"景明已成功控制三十名試驗品，下一步將針對禁軍高層。我必須阻止他，哪怕付出生命代價。——甦明德絕筆"
"系統，掃描整個實驗室。"
【掃描中...】
【發現隱藏隔間】
【位置︰正北牆後】
隔間門鎖著，但甦晚用玉佩輕輕一踫就開了。里面是個小型放映室，桌上擺著台奇怪的機器，旁邊整整齊齊碼放著幾十張水晶片。
蕭臨淵檢查機器︰"這是西洋的顯影儀，甦叔叔改良過。"
他熟練地操作起來。機器發出嗡嗡聲，將影像投射到白牆上——是父親的影像！
影像中的父親比甦晚記憶中年輕許多，正對著鏡頭微笑︰"晚晚，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長大了，也找到了我的研究室..."
父親詳細解釋了靈泉的來歷和特性，以及九皇子的"不死軍"計劃。最關鍵的是，他透露了一個驚天秘密︰
"靈泉系統本是為對抗星髓而創造的。它的核心代碼中藏著一個自毀程序，只要接觸到足夠多的人工星髓，就能引發連鎖反應，摧毀所有受污染的不死軍..."
影像突然中斷，機器發出刺耳的噪音。蕭臨淵急忙關閉電源，但已經晚了——整個實驗室的星髓裝置突然全部亮起，008系統也發出尖銳警報︰
【檢測到強制升級】
【能量共鳴模式激活】
【警告︰外部控制信號接入】
"不好！"蕭臨淵一把拉過甦晚，"有人在遠程激活這些裝置！"
實驗室開始震動，儀器紛紛自行啟動。最可怕的是，那些浸泡在溶液中的星髓樣本正在快速生長，如同活物般伸出晶體觸須！
"必須銷毀這里！"甦晚當機立斷，"系統，啟動自檢程序！"
【自檢啟動】
【發現外部指令︰格式化宿主】
【來源︰夜雨閣三長老令牌】
令牌？甦晚猛地想起白天收到的那個包裹。難道那不僅是個警告，更是個遠程控制裝置？
"蕭臨淵！"她大喊，"三長老的令牌能控制靈泉系統！"
話音未落，一根晶體觸須突然刺向她的後心！蕭臨淵飛身撲來，用身體擋下這一擊。晶體貫穿了他的右腹，鮮血瞬間浸透衣衫。
"不！"甦晚抱住倒下的蕭臨淵，同時命令系統︰"緊急切斷外部連接！消耗全部能量！"
【執行中...】
【能量耗盡】
【系統即將休眠...】
最後一刻，甦晚看到實驗室角落閃過一個黑影——那人手腕上，赫然有個火焰形狀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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