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科,孫科,不好了,醫院…醫院那邊出事了!”
孫德彪滿臉不耐煩︰“醫院能出什麼事?”
年輕公安急忙說道︰“吳志軒病情惡化……”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被孫德彪打斷︰
“死了沒有?”
“沒……沒死!”
“沒死就行了,給我出去!”
“是!”
年輕公安猶豫一下,還是轉身離開了!
然而,听到這話的陳建華臉色大變,怒喝︰
“孫德彪,要是吳志軒出了問題,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就憑你?我告訴你……”
孫德彪剛要伸手揪陳建華的衣領,審訊室的門被一股巨力撞得轟然洞開!
木屑紛飛,門板砸在牆上又彈回,發出瀕死般的呻吟。
趙莉莉站在門口,一身利落的軍綠色便裝,風塵僕僕,幾縷汗濕的發絲貼在光潔的額角,漂亮的桃花眼里卻燃燒著冰封的火焰。
她身後,跟著兩名神情冷硬如鐵、穿著便裝卻帶著軍人特有剽悍氣息的漢子。
李國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猛一哆嗦,手里的煙掉在地上,火星濺開。
孫德彪的手僵在半空,按在槍套上的指關節捏得發白。
“趙莉莉?你想干什麼?這里是市革委會聯合調查組辦案重地!”
李國棟強作鎮定,聲音卻尖厲得變了調,手指顫抖地指向門口,
“誰給你的膽子……”
“閉嘴!”
趙莉莉的聲音不高,卻像帶著冰稜的鞭子,狠狠抽在李國棟臉上,瞬間將他剩下的話凍了回去。
她一步踏入審訊室,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沉重。
她的目光掃過陳建華石膏臂上那個還冒著絲絲青煙的焦黑坑洞,瞳孔驟然收縮,眼底的寒冰瞬間化為沸騰的岩漿。
沒有絲毫廢話,趙莉莉手臂猛地一揚!
“啪!”
一疊厚厚的、邊緣卷曲的照片,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李國棟那張油滑的臉上,又嘩啦啦散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掉進他敞開的衣領里。
照片拍得很清晰,角度刁鑽。
有王振海——王老那個在南方特區春風得意的小兒子,梳著時髦的港式發型,穿著筆挺的西裝,在一艘停泊在昏暗碼頭邊的駁船上,正與幾個穿著花襯衫、一看就不是善類的港城人勾肩搭背,談笑風生。
背景里隱約可見成箱貼著標簽的索尼收音機、三洋錄音機。
有碼頭倉庫內景,堆積如山的進口尼龍布、電子表、計算器,幾個穿著工商制服、但面孔陌生的家伙正拿著清單清點,領頭那個點頭哈腰對著鏡頭方向,手里捏著厚厚一疊外匯券。
最後幾張,更是觸目驚心︰赫然是幾份蓋著市工商局鮮紅大印的特許批文復印件!
批文內容正是鄭宏到台前簽發的最後幾批緊俏物資出口特許!而批文下方,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王振海!
李國棟如同被燙到一般,怪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抓起幾張照片,只看了一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淨,金絲眼鏡後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眶外!
“這…這…這是污蔑!是偽造!是……”
他語無倫次,渾身篩糠般抖起來。
“偽造?”
趙莉莉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她上前一步,將另一本厚厚的、封面印著“興隆貿易港城)有限公司”字樣的硬皮賬本,“咚”地一聲砸在那些照片上。
賬本攤開。
密密麻麻的港幣交易記錄,清晰地標注著貨物名稱、數量、單價、總價。其中幾筆用紅筆特別圈出︰
“收︰松下彩電50台市工商特批文號︰洛工商特字第xxx號),付︰王生王振海),港幣參拾萬元整。”
“收︰索尼錄音機200台洛工商特字第xxx號),付︰王生,港幣貳拾捌萬元整。”
“收︰日本精工電子表1000只洛工商特字第xxx號),付︰王生,港幣拾伍萬元整。”
每一筆後面,都附有簡單的銀行水單復印件,收款方簽名欄,赫然是王振海那熟悉的花體簽名!
“王振海,利用其父職權影響,通過鄭宏違規獲取緊俏物資出口批文,勾結港城興隆貿易,將本應供給國內市場的國家計劃內緊俏物資,走私出境,牟取暴利,侵吞國有資產!”
趙莉莉的聲音如同法庭上的宣判,字字如鐵,砸得李國棟魂飛魄散︰
“這些,是興隆貿易內部賬冊原件!這些照片,是三天前,粵東海關緝私隊在突擊檢查一艘涉嫌走私的三無駁船時現場拍攝!人贓並獲!王振海,此刻就在粵東海關緝私隊的審訊室里!”
“轟!”
李國棟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屁股癱坐回椅子上,椅子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孫德彪臉色煞白,按在槍套上的手無力地垂下,看向李國棟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就在這時!
“叮鈴鈴——叮鈴鈴——!”
審訊室外走廊上,那部老舊的搖把式電話機,突然如同垂死掙扎般瘋狂地尖叫起來!
那鈴聲急促、尖厲,撕心裂肺,穿透了牆壁,狠狠扎進每個人的耳膜!
一個年輕的公安跌跌撞撞地沖進門口,滿臉驚惶,聲音都變了調︰
“孫…孫科,電話,急…急電,是…是王老辦公室的專線!找…找李組長的!”
李國棟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踉蹌著撲向門口!
他撞開那年輕公安,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走廊那部電話機旁,一把抓起沉重的黑色听筒,聲音帶著哭腔和最後的僥幸︰
“喂?王…王老?我…我是國棟啊,您听我解釋,這邊……”
听筒里猛地爆發出一個蒼老、卻因極致暴怒而完全扭曲變形的咆哮,那聲音如此之大,如此之近,連審訊室里的陳建華和趙莉莉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國棟,你他媽是死人嗎?我兒子振海,在粵東海關被扣了,他們說是走私,是通敵,是……”
王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困獸瀕死的瘋狂和難以置信的恐懼︰
“是你,是不是你那邊走漏了風聲?是不是那個姓陳的泥腿子搞的鬼?”
“廢物,飯桶,我告訴你李國棟,振海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活剮了你全家,剮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