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神廟。
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往日里金碧輝煌、香火繚繞的議事大殿,此刻卻連一根蠟燭都未點燃,只有從殿頂琉璃瓦縫隙中透進的幾縷慘淡天光,將殿內幾尊巨大的神像照得忽明忽暗,神情詭譎。
大殿中央,空曠得讓人心慌。
十余道身影分坐在兩側的黑石大椅上,他們如同與陰影融為一體的雕塑,一動不動,卻散發著讓人喘不過氣的威壓。這些都是神廟中閉關多年的長老,任何一位跺跺腳,都能讓整個南疆抖三抖。
而今天,他們全被驚動了。
“說吧。”
最上首的一位長老終于開了口,他的聲音像是兩塊冰冷的石頭在摩擦,沒有半點情緒,“星樞祭壇為何會毀,神降為何會敗。”
他的正下方,金袍面具人直挺挺地跪在冰涼的地磚上。曾經不可一世的大祭司,此刻身上的金袍黯淡無光,多處破損,面具下傳出的呼吸聲都帶著破風箱般的雜音,顯然傷得不輕。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重重地叩首,額頭與地磚相撞,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回稟諸位長老,是屬下無能。”金袍面具人聲音沙啞,“計劃周詳,萬無一失,但……但出了一個變數。”
“變數?”另一位長老冷哼一聲,那聲音讓殿內的光線都仿佛暗了幾分,“能毀掉星樞祭壇,打斷神降的,也配叫‘變數’?你管那叫變數?”
金袍面具人身子一顫,將頭埋得更低︰“那人叫王平安,是中州來的一個修士。但他的實力……他的實力遠超情報!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鎮靈碑!”
“鎮靈碑?”
這三個字一出口,大殿內死寂的空氣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了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一直閉目養神的好幾位長老,都猛地睜開了眼楮,銳利的視線齊刷刷地釘在了金袍面具人的身上。
“你確定?”
“千真萬確!”金袍面具人趕忙道,“那石碑古樸無華,卻能引動天地寂滅之力,與古籍中記載的一模一樣!正是此物,在最後關頭干擾了神降通道,才導致祭壇崩潰,功虧一簣!”
他這番話,一半是事實,一半是推卸責任。但他很清楚,“鎮靈碑”這三個字的分量,足以將長老們的怒火轉移到別處。
果不其然,大殿內響起了一陣壓抑的議論聲。
“鎮靈氏的聖物,怎麼會落在一個外人手里?”
“難道鎮靈氏那幫老頑固,終于想通了?”
“不可能!他們寧可抱著那破石碑一起死,也不會交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殿門方向傳了進來。
“哼,何止是鎮靈碑。”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枯榮供奉拖著一條傷臂,臉色慘白如紙,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他的氣息比大祭司還要紊亂,每走一步,嘴角都似乎有血絲在滲出,但他那雙眼楮,卻亮得嚇人,里面全是怨毒和不甘。
他走到大殿中央,先是對著上首的長老們躬身一禮,然後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金袍面具人。
“啟稟長老會,此番追捕,非是屬下不力。那王平安詭計多端,身懷寂滅死氣,又得鎮靈碑相助,簡直如虎添翼!與他同行的那個小女娃,更是古怪,竟是萬年罕見的喚靈之體,能引動天地法則!”
枯榮供奉越說越激動,仿佛又回到了葬龍山脈被王平安戲耍的場景,聲音都拔高了八度︰“此二人,一個執掌終結,一個身負創生,如今攪合在一起,簡直就是個移動的天地大劫!若不盡早鏟除,別說神降大計,整個南疆,怕是都要被他們掀個底朝天!”
他這番話,把自己追捕失敗的責任推了個一干二淨,還將王平安和李常的威脅無限拔高。
大祭司跪在地上,透過面具的孔洞,冷冷地看著枯榮供奉的表演。他知道,這條老狗是想借機奪權,搶下追捕的差事,好將功補過,甚至……獨吞那份天大的機緣。
上首的長老們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個鎮靈碑,已經足夠讓他們頭疼。現在又多出一個喚靈之體。最關鍵的是,這兩樣東西,都落在了同一個敵人手里。
“此事,非同小可。”許久,居首的長老才緩緩開口,一錘定音,“神降儀式失敗,古神殘骸的氣息已經泄露,法則動蕩,瞞不了多久。中州那些名門正派,南疆那些首鼠兩端的部族,怕是都等著看我們的笑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每一個人。
“傳我命令。”
“第一,那個叫李常的女娃,必須活捉。喚靈之體,是我神廟復興的關鍵,不容有失。”
“第二,鎮靈碑,必須奪回。此乃我南疆聖物,絕不能流落在外。”
“第三,王平安……抹殺。”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大祭司,你先行退下養傷。”長老的目光落回金袍面具人身上,“此事,你難辭其咎,待事了之後,再入‘思過崖’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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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遵命。”金袍面具人叩首領罰,在兩名神廟護衛的攙扶下,緩緩退出了大殿。在他與枯榮供奉擦肩而過時,兩人誰也沒有看誰,但空氣中卻仿佛有電光閃過。
長老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枯榮供奉身上︰“枯榮,你既將此獠說得如此神通廣大,可有辦法找到他們?”
機會來了!
枯榮供奉心中狂喜,面上卻是一副悲憤交加、誓死效忠的模樣︰“回稟長老!屬下無能,讓他們遁入了一處空間裂隙,不知所蹤。但……若長老會肯給屬下一個機會,準許屬下進入‘兩儀殿’,借用‘那件東西’,屬下有七成把握,能將他們的藏身之處給挖出來!”
“兩儀殿?”
此言一出,幾位長老都皺起了眉頭。
那是神廟的禁地中的禁地,存放的都是些邪門無比的禁忌法寶,輕易動用不得。
“你要動‘兩儀尋蹤鏡’?”一位長老狐疑地問。
“正是!”枯榮供奉斬釘截鐵,“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請長老們恩準!”
居首的長老凝視了他半晌,似乎想從他那張慘白的臉上看出些什麼。最終,他緩緩點了點頭。
“準了。但你要記住,若是再失敗,你知道後果。”
“屬下明白!”
枯榮供奉大喜過望,再次重重一拜,隨後轉身,迫不及待地朝著大殿深處走去。
……
兩儀殿。
這里沒有門,只有一個不斷旋轉的黑白漩渦。枯榮供奉拿出一塊長老賜予的令牌,往漩渦中一扔,漩渦立刻靜止下來,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通道。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殿內空空蕩蕩,只有正中央的石台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巴掌大的古舊羅盤。羅盤通體不知是何種金屬打造,非金非玉,上面刻滿了看不懂的符文,一根黑白相間的指針斜斜地指著某個方向。
這就是兩儀尋蹤鏡。
傳聞此物並非神廟之物,而是某位遠古大能的遺物,能感應天地間最極端的兩種法則之力——創生與寂滅。
枯榮供奉走到石台前,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他沒有直接去拿羅盤,而是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殷紅中帶著點點金芒的精血,被他噴在了羅盤上。
這還沒完。他並指如刀,對著自己的心口狠狠一劃,臉上肌肉抽搐,硬生生地從自己本就受損的道基中,逼出了一縷灰蒙蒙的氣息,強行按進了羅盤之中。
以近半精血為引,以一絲道基為契!
他這是在用自己的命,去和這件古老的法寶簽訂血契!
“嗡——”
兩儀尋蹤鏡發出一聲劇烈的蜂鳴,鏡面上瞬間亮起,一黑一白兩股氣息盤旋交織,如同活物。那根指針開始瘋狂地打轉,快得只剩下一片殘影。
“哼,果然有強大禁制遮掩。”
枯榮供奉對此似乎早有預料,他獰笑一聲,翻手又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玉瓶。
瓶身晶瑩剔透,里面卻封印著一頭面目猙獰的凶獸殘魂,正在瘋狂地沖撞著瓶壁,發出無聲的咆哮。
這是一頭金丹期凶獸的殘魂!
“寶貝,該你出力了。”
枯榮供奉眼中沒有半分憐憫,五指猛然發力。
“啪!”
玉瓶應聲而碎。
那凶獸殘魂剛一脫困,還沒來得及咆哮,就被枯榮供奉一把抓住,以蠻橫無比的手段,狠狠地拍進了兩儀尋蹤鏡中!
“吼——”
一聲淒厲的慘叫在殿內回蕩。
凶獸對生命氣息有著本能的貪婪,枯榮供奉正是要用它的這份貪婪,來強行放大羅盤對“創生之力”的感應!
以魂為祭!
羅盤上的黑白二氣旋轉得更快了,那根指針的轉速卻漸漸慢了下來,雖然依舊在小幅度地擺動,但最終,顫顫巍巍地指向了南疆西南方,一片廣袤無垠的區域。
“找到了……”
枯榮供奉看著指針的方向,面色慘白得像個死人,嘴角卻咧開一個無比猙獰的弧度,眼中全是瘋狂的貪婪與殺意。
他踉蹌著走出兩儀殿,對著殿外等候的親信,用嘶啞的聲音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傳我之令!調動神廟在西南區域所有暗樁!”
“傳訊萬蠱寨、黑風峒……所有附庸勢力,讓他們的人全部出動!”
“封鎖那片區域!一只鳥都不許飛出來!”
“告訴他們,發現目標,格殺勿論!不,那個女娃要活的!男的……男的給我就地碎尸萬段!”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我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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