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步，沒問題。”
進——部？
沒——問題？！
自己奮斗一生，不就是為了這個目標嗎？
為了沒人敢看不起自己，沒人敢把自己當成梁家的附庸。
這四個字像一顆定心丸，把他從現實的泥淖中拉出！
車子從酒店駛回山水山莊的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
他腦子里像放電影一樣，不斷回放著任星雲今晚說的每一句話。
“官當多大才算大？”
“對人民好，人民才會愛你。”
“人情，是永遠也還不完的。”
他知道，這是在給自己指路。
但具體要怎麼做，自己暫時沒有想法。
……
夜里，山水山莊。
某間燈光柔和的臥室里。
高小琴披著睡袍端來一杯溫水，輕輕遞到祁同偉手中，語氣柔和︰
“同偉，你今晚回來……怎麼這麼開心？”
祁同偉回過神，看著高小琴。
她不僅是自己的女人，更是自己這些年來唯一可以放下偽裝、袒露心聲的人。
沉默幾秒，他輕聲把任星雲今晚說的話，一句一句復述給她听。
高小琴听得認真，眉頭輕輕皺起。
當听到那句“人情，是永遠也還不完的”時，她若有所思。
“官場上的事情我不太懂……”她緩緩說道，
“但人情，是永遠也還不完的。這句話——”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祁同偉的眼楮。
“听上去……像是在說你那些親戚吧？”
祁同偉怔住了，心里像是被人輕輕點了一下，瞬間明白。
低頭輕笑了一聲。
“原來如此……”
年輕的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
是村里東拼西湊，把他送進了大學。
當他終于當了官，坐上了位置，第一反應就是︰要報恩。
誰家孩子找不到工作，他出面協調；
誰家大事小事，他一句話擺平；
哪怕誰家狗丟了，他都能給派出所下令尋找。
他拼了命地回報，生怕欠下良心債。
可漸漸地，自己的回報被村民變成了習慣，變成了理所當然。
官場中便流傳出諷刺——
“祁廳長家的土狗都能當警犬”
“祁廳長家的 面杖都能當警棍。”
最近那件事，更是刺破了他的底線。
村里三四個混賬，竟強迫了一個少女。
村長居然還有臉給他打電話︰“同偉啊，鄉里鄉親的，放了吧…”
祁同偉當時听完，直接把電話摔了。
這種人渣，就該死，他也從心里厭惡。
他看向窗外，夜色如墨，山水莊園靜悄悄的。
祁同偉喃喃地說了一句︰
“是啊，恩情，是永遠也還不完的。”
這一刻，祁同偉真的累了。
坐在床邊，點燃一支煙。
煙霧繚繞，他沉默地看著窗外的月光。
他掐滅煙頭，轉頭看著高小琴，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小琴，我想退掉山水集團的股份。”
“用那筆錢，給村里每家分二十萬。”
“就當我……把這幾十年的恩情，做了個了斷。”
祁同偉原本以為高小琴會吃驚，會阻攔。
可她只是靜靜看著祁同偉，走過來，輕柔地扶住他的肩膀︰
“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祁同偉眼里一熱，望著眼前這個陪伴他的女人︰
“總有一天，我會給你一個名分。”
高小琴沒說話，露出一個笑容。
那一刻，沒有媚態，也沒有算計，只有一個女人發自內心的幸福。
祁同偉走出臥室，緩緩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猶豫片刻，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嘟——嘟——”
電話接通了。
那頭傳來一聲輕咳，帶著些許疲憊︰
“同偉，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是高育良，他的恩師，也是他從政之路上的引路人。
祁同偉握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
最終，他低聲開口，問出了那個讓他內心翻涌的問題︰
“老師……你說，這官——做到多大，才算真的大？”
高育良听到後，心中非常奇怪。
自己的這個學生，不是拼了命的想進步嗎，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同偉，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祁同偉略帶沙啞的聲音︰
“沒事老師，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想跟您聊聊。”
高育良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同偉啊，這官——是永遠也做不到頭的。”
“但只要我們做的事情，對得起這個位置——那就夠了。”
窗外風起，卷動床邊的窗簾。
恍惚之間，祁同偉看到那個在岩台山里提槍夜巡、追毒販、啃干糧的自己。
那時的他——
干淨，熱血，一心為民。
也沒這麼多破事壓在心頭。
“老師。”
他輕聲開口。
“關于……再進一步的事情，我想了想。”
“還是先放一放吧。”
“我想多為人民做點事。”
高育良怔了怔。
電話里陷入一片死寂。
“嗯……也好。”
掛斷電話後，高育良坐在椅子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隨後數日，祁同偉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幾件事。
他悄悄退出了山水集團，把手里的股份全數轉讓。
賬上到賬的那筆錢，給村民一家一戶地打過去。
對于那起強迫少女的案件，祁同偉更是親自上手監督。
指示一線民警徹查到底，嚴懲不貸。
—
而後，在西省公安系統內部，一場悄無聲息的“審查”拉開了序幕。
最初沒人當回事，以為又是例行審查。
直到一個個因為“專業能力不過關”的干警被悄然調離。
其中大多數，都是早年借著祁廳長名義“混”進來的“人情戶”。
于是，在那之後。
西省各地公安系統中，那個“爭強好勝”的祁廳長，變了。
不爭權、不搶勢、不結交。
天天不是在基層派出所泡著，就是在貧困鄉村里走訪。
他真的在查案，真的在听民聲。
這一變化，很快就引起了西省政壇李達康的注意。
生怕是漢大幫設下的圈套。
但不管別人怎麼看。
此刻的祁同偉，早已無所謂那一身名利得失。
他的眼里，只有一句話︰
“你對人民好，人民才會愛你。”
祁同偉從此也迎來了更加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