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回到府邸時,夕陽已將太師府邸的飛檐染成血色。他大步穿過重重庭院,鐵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身後親衛的鎧甲隨著步伐鏗鏘作響。朝堂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似乎還縈繞在他周身,連府中僕役都遠遠避開,不敢直視。
“李儒何在?”董卓踏入內院,突然停下腳步問道。
“回太師,李大人正在西廂書房等候。”管家躬身回答,聲音壓得極低。
董卓鼻中哼了一聲,臉上橫肉微顫。他揮手屏退左右,獨自向西廂行去。穿過幾道回廊,推開那扇雕花檀木門時,他臉上的戾氣才稍稍收斂。
書房內燭火搖曳,李儒正俯首案前,听見聲響立即起身相迎。他身著素色儒袍,面容清 ,一雙眼楮卻如深潭般難以捉摸。
“明公。”李儒深深一揖,聲音如常平靜。
董卓大步走到主位坐下,沉重的身軀壓得檀木椅吱呀作響。他隨手摘下腰間佩劍扔在案上,劍鞘與木案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文優啊,”董卓開口,聲音比朝堂上柔和許多,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朝會,你覺得老夫表現如何?”
李儒眼簾微垂,嘴角卻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他太了解這位梟雄了——朝堂上殺伐決斷,私下里卻格外在意身邊謀士的評價。
“明公今日在朝堂之上,真乃龍驤虎步,威震寰宇。”李儒不急不緩地說道,聲音如清泉流過卵石,“袁隗那老匹夫面色如土,群臣噤若寒蟬,連天子都不得不正視明公之威。”
董卓粗壯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眼中閃過一絲愉悅,但很快又皺起眉頭︰“那劉辨小兒今日看老夫的眼神,倒讓老夫有些不快。”
李儒向前半步,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明公多慮了。天子年幼,目光閃爍乃孩童常態。反倒是明公適時展現寬厚,允許他保留些許顏面,這才是真正的政治智慧。”
董卓眉頭舒展,粗獷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他伸手捋了捋濃密的胡須,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文優啊文優,還是你最懂老夫心思!”
笑聲在書房內回蕩,震得燭火搖曳不定。董卓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向後靠在椅背上,那股朝堂上令人膽寒的狠厲之色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天真的滿足感。
李儒見狀,眼中精光一閃,繼續道︰“明公今日所為,實乃上應天時,下順民心。廢立之事雖遭非議,但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明公扶立新君,整頓朝綱,正是為漢室續命之舉。”
“說得好!”董卓拍案而起,案上茶杯被震得叮當作響,“那些腐儒懂什麼?整日只會空談仁義道德!若非老夫坐鎮洛陽,這天下早就大亂了!”
李儒微笑頷首︰“明公英明。依在下看來,明公近日在朝堂上的表現,已漸具帝王氣象。”
這句話如同一劑良藥,董卓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舒展開來。他忽然變得像個得到夸獎的孩童,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文優過譽了,老夫不過盡臣子本分……”
“明公過謙了。”李儒打斷道,聲音忽然壓低,“天象有變,紫微星暗,新星當空。此乃天命更迭之兆啊。”
董卓呼吸一滯,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渴望,但很快又強自按捺︰“此話……不可亂說。”
李儒卻已捕捉到那一瞬的情緒變化,心中暗喜,面上卻不顯︰“是在下失言了。只是觀明公近日氣度,確非常人可比。”
董卓重新坐下,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眼中神色變幻不定。良久,他忽然又笑了起來,這次笑聲中多了幾分真誠的歡愉︰“有文優在側,老夫心安矣!來人,備酒!今夜當與文優共謀一醉!”
燭火下,董卓那張通常寫滿暴戾的臉,此刻竟顯出幾分罕見的溫和。
董卓的笑聲漸漸停歇,他粗大的手指摩挲著青銅酒樽邊緣,眉頭忽然皺起,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董卓的笑聲漸漸停歇,他粗壯的手指摩挲著鎏金酒樽邊緣,忽然皺起濃眉︰“文優,老夫有一事不解。”他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錦繡袍服上,“你為何執意要老夫行廢立之事?劉辯小兒雖暗弱,但終究是先帝血脈……”
李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光芒。他輕輕放下酒樽,袖口在燭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明公可曾听過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董卓粗重的鼻音在室內回蕩,他身體前傾,案幾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廢帝如同醉翁手中的酒杯。”李儒以指尖蘸酒,在案上畫出一個模糊的圓形,“誰當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水在木紋間蜿蜒成線,“我們要廢帝。”
董卓的瞳孔微微擴大,呼吸變得粗重。李儒繼續道︰“誰反對?誰支持?甚至誰不敢說話……”他忽然將手掌重重按在酒漬上,發出清脆的拍擊聲,“我們都需要看清楚。”
燭火猛地一跳,在董卓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他粗短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劍鞘,金屬與皮革踫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書房內一時只剩下銅壺滴漏的水聲——滴答,滴答,如同催命的更鼓。
“原來如此……”董卓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文優是要老夫借此事,摸清朝中那些牆頭草的底細!”
李儒含笑點頭,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徐徐展開︰“袁氏門生今日有七人未曾發言,楊彪雖未公開反對但全程閉目不語,而皇甫嵩……”他指尖在某處輕輕一叩,“竟敢在明公說話時冷笑。”
董卓的臉色驟然陰沉,方才的愉悅蕩然無存。他一把抓過竹簡,粗糲的指腹碾過那些墨跡未干的名字,眼中凶光畢露︰“這些腐儒……當真以為老夫不敢血洗朝堂?”
“明公息怒。”李儒的聲音忽然如絲綢般滑膩,“正因如此,才更需借廢帝之事辨明忠奸。支持者或可重用,反對者……”他做了個收網的手勢,“便是秋後螞蚱。”
一滴燭淚啪嗒落在銅鶴燈台上。董卓盯著那逐漸凝固的紅色蠟油,忽然發出夜梟般的大笑︰“妙!妙極!”他拍案而起,震得簡冊嘩啦作響,“就依文優之計!待老夫看清這些鼠輩嘴臉——”腰間佩刀不知何時已出鞘半寸,寒光映在他猙獰的笑臉上,“再一個個收拾不遲!”
李儒躬身行禮時,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窗外忽然刮起一陣怪風,吹得窗欞咯咯作響,仿佛萬千鬼魂在黑暗中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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