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面容。他斜倚在龍榻上,眼窩深陷,目光卻仍帶著一絲冷銳。
案前,張讓躬身侍立,手中捧著一份奏折,聲音低緩︰
“陛下,近日洛陽城內傳言紛紛,楊賜、劉陶等人屢次上書,言太平道圖謀不軌,臣恐……”
“朕知道了。"劉宏打斷了他的話,嘴角浮起一抹譏誚。
“這些人,嘴上說為江山社稷,背地里,不也是各有盤算?”
他緩緩坐直身子,手指輕輕敲擊案幾,聲音沉悶如遠雷。
案上攤開的奏疏密密麻麻,皆是各地關于太平道活動的急報。他的目光卻落在另一份名單上——那是十常侍呈上的禁軍將領名錄。
“何進......”劉宏喃喃自語,指尖在那個名字上點了點。
一旁的中常侍張讓躬身湊近,低聲道︰“陛下,河南尹何進雖出身屠戶,但對陛下忠心耿耿,近年來在河南尹任上也算得力......”
劉宏輕笑一聲,眼尾微微上揚︰“是啊,這樣的人用著放心——沒有世家盤根錯節的勾連,也不敢輕易在朕眼皮底下耍花樣。”
張讓賠笑點頭,眼底卻閃過一抹深意。
“傳旨——”
“調河南尹何進為大將軍,總領左右羽林、北軍五校等禁軍,坐鎮洛陽。”
張讓眸光一閃,低聲應道︰“是。”
劉宏繼續道︰“另,函谷關、伊闕、 轅諸處要隘,增設都尉,嚴查出入,凡有異動,即刻上報。”
“是,臣這就去安排。”
張讓正要退下,劉宏卻又悠悠開口︰“張讓啊,你說……朕這安排,能不能護得住這洛陽城?”
張讓臉上浮現出一絲詭譎的笑容,躬身道︰“陛下英明神武,洛陽固若金湯,太平道即便真敢作亂,也不過是螻蟻撼樹,難成大患。”
劉宏聞言,輕笑一聲,伸手摩挲著案前一方玉璽,指尖感受著其上的涼意。
“關外的事,隨他們鬧去。只要洛陽不亂,朕的江山,就穩如泰山。”
“至于那些叫嚷著"天下大亂"的人,就讓他們先去試試刀吧。”
殿外夜風驟起,吹得殿門微微震動,似有萬千暗流在黑夜中涌動。張讓深深一揖,退出殿外,只留下劉宏一人獨坐。
燭火幽幽,帝王孤影。
何進府邸。
何進跪伏在地,額頭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耳邊是宣讀聖旨的尖細嗓音。直到"欽此"二字落地,他才緩緩直起身,雙手接過那卷沉甸甸的詔書。
“臣——領旨!”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臉上卻是掩不住的狂喜。屠戶出身的他,竟有一日能執掌天下兵權!
但很快,他又冷靜下來。
這個位置,既是皇恩,也是催命符。
十常侍在側虎視眈眈,世家大族對他嗤之以鼻,而關外的太平道更是磨刀霍霍......他何進,如今成了皇帝手中的盾,也是各方勢力眼中的靶子。
“大將軍,陛下的意思是——洛陽,絕不能亂。”傳旨的黃門侍郎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何進握緊詔書,沉聲道︰“請陛下放心,臣在,洛陽便在!”
三日後,洛陽北軍大營。
旌旗獵獵,甲士如林。
何進一身玄甲,外罩絳紅戰袍,腰間佩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立于點將台上,環視著台下肅立的北軍五校將士——屯騎、越騎、步兵、長水、射聲,五營精銳,總計萬余鐵甲。
“自今日起!”何進粗獷的聲音穿透校場,“北軍五校晝夜輪值,洛陽十二門加派雙倍守軍!凡無太尉府手令者,不得調動一兵一卒!”
台下軍陣齊齊頓戟,吼聲震天︰“諾!”
遠處城牆上,新任函谷關都尉徐榮正負手而立,遙望東方。他的任務更重——扼守洛陽門戶,確保哪怕關東烽火連天,函谷關以東的亂軍也休想踏入司隸一步。
“傳令下去,”徐榮對副將冷聲道,“函谷關從即日起,夜不舉火,日不卸甲。凡過關者,無論官民,皆需搜身驗符!”
函谷關。
新任都尉扶刀立于城頭,眺望東方。那里,夕陽如血,染紅了整個天空。
副將低聲問道︰“大人,真要連士族的車駕也查?袁氏的、楊氏的......”
都尉冷笑一聲︰“查!尤其是這些世家的車駕,更要嚴查!”
他壓低聲音,補充道︰
“陛下說了——亂世用重典。誰敢在這時候徇私,掉的就是自己的腦袋!”
副將噤聲,不敢再言。
夜風呼嘯,卷起城牆上的旗幟,獵獵作響。
劉宏披著單衣,獨自伏案查看地圖。
燭火搖曳,映照著他凹陷的雙頰。
張讓悄無聲息地走近,低聲道︰“陛下,何進已按您的意思布防完畢,羽林軍加強宮禁,北軍控制城門,函谷關、虎牢關皆已換上親信將領。”
“何進倒是雷厲風行。”他懶洋洋地評價道。
張讓低眉順眼︰“陛下聖明,何進此人雖粗鄙,但勝在听話。”
劉宏把玩著一枚玉印,淡淡道︰“听話就好。朕不需要他多聰明,只要他能把洛陽守穩。”
他抬眸,望向殿外漸暗的天色,語氣忽然轉冷︰
“關東那群豪強,不是想借著太平道的手逼朕讓步嗎?好啊……朕把洛陽圍成鐵桶,看他們能掀起什麼風浪!”
他猛地一拂袖,打翻了案上的燈盞。火舌吞沒了地圖的一角,將“冀州”“兗州”等字樣燒成焦黑的殘片。
“亂吧,亂吧……"”他輕聲呢喃,“等你們殺得差不多了,朕再出手收拾殘局。”
張讓躬身,不敢接話。
窗外,暮色沉沉,隱約有雷聲滾過,仿佛預示著一場席卷天下的風暴即將來臨。
而洛陽,這座帝王精心打造的牢籠,究竟是保命的堅城,還是困死自己的囚牢?
唯有時間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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