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的夜空本應繁星點點,卻被一片赤紅的火光映照得如同白晝。南宮——這座象征著大漢帝國至高權力的宮殿群,此刻正被熊熊烈火吞噬。
“走水了!德陽殿走水了!”
尖銳的呼喊聲劃破夜空,打破了皇宮的寧靜。火舌從德陽殿的檐角竄出,貪婪地舔舐著描金繪彩的梁柱,木料在高溫下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聲。濃煙翻滾著升騰而起,遮蔽了半邊天空,火星如螢火蟲般四散飛舞,落在鄰近的殿宇上,很快又點燃了新的火源。
“陛下!陛下快醒醒!”
劉宏從睡夢中驚醒時,寢殿內已彌漫著刺鼻的煙味。他猛地坐起,看到張讓那張慘白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驚慌。這位中常侍平日里總是從容不迫,此刻卻連聲音都在顫抖。
“怎麼回事?”掀開錦被,劉宏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德陽殿起火,火勢已蔓延至宣室殿,請陛下速速移駕!”張讓不由分說地抓起一件外袍披在劉宏肩上,轉頭對殿外喊道︰“快備步輦!護送陛下前往西宮!”
劉宏被一群宦官簇擁著沖出寢殿,迎面而來的熱浪幾乎讓他窒息。
眼前的景象令他雙腿發軟——南宮的中心區域已陷入一片火海,德陽殿那巍峨的輪廓在烈焰中扭曲、坍塌,他仿佛听到了大漢帝國二百余年基業在火中呻吟的聲音。
“我的玉璽!”劉宏突然掙扎著要往回跑,“還有傳國玉璽在德陽殿!”
張讓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陛下不可!火勢太猛,進去就是送死啊!”他的指甲幾乎掐進劉宏的皮肉,“玉璽可以重鑄,陛下的安危關乎社稷!”
劉宏被強行按進步輦,透過晃動的簾子,他看到宮女太監們如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逃,有人抱著珍貴的典籍,有人拖著沉重的銅器,更多人則是兩手空空,只顧逃命。
一隊羽林軍試圖救火,但水缸中的水很快耗盡,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火勢蔓延。
“怎麼會這樣...”劉宏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衣袍。他登基才半年,就遭遇如此大災,這難道是上天對他的不滿嗎?
步輦在混亂中艱難前行,火星如雨點般落在轎頂,發出 啪的響聲。
突然一聲巨響,德陽殿的主梁轟然倒塌,沖天的火柱照亮了劉宏慘白的臉。他死死盯著那團火焰,恍惚中仿佛看到先帝靈帝在火中對他搖頭嘆息。
“加速!快!”張讓尖聲催促著抬轎的宦官,自己則緊貼著步輦奔跑,寬大的官袍被火星燒出幾個焦黑的洞。
當步輦終于抵達西宮時,天色已近黎明。
西宮雖名為宮,實則只是先帝時期修建的一處別苑,多年無人居住,顯得破敗而冷清。劉宏被扶下步輦時,雙腿仍在發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陛下受驚了。”張讓跪在地上,額頭觸地,“臣等護駕不力,罪該萬死。”
劉宏沒有立即回應,他的目光越過跪伏的宦官們,望向遠處仍在燃燒的南宮。那沖天的火光映在他年輕的臉上,照出一片茫然與無措。
“查...”他終于開口,聲音嘶啞,“給朕徹查此事。”
“諾。”張讓的頭垂得更低了,但劉宏沒有看到他眼中閃過的一絲異色。
三日後,大火終于被撲滅。
南宮核心區域化為焦土,德陽殿、宣室殿、承明殿等重要建築盡數焚毀,損失典籍珍寶不計其數。所幸傳國玉璽被羽林軍校尉拼死救出,但已嚴重損毀,需要重新雕琢。
劉宏站在西宮簡陋的宣室中——這里甚至稱不上是殿,只是一間稍大的廳堂——听著太尉李咸的匯報。這位三朝元老須發皆白,此刻正顫巍巍地捧著竹簡,聲音沉重︰
“經查,火源確為德陽殿東側偏室,起火時值子夜,值守太監稱未見異常。但...”李咸猶豫了一下,“但老臣發現,起火處附近有燈油潑灑的痕跡,且...”
“且什麼?”劉宏敏銳地察覺到李咸的遲疑。
“且德陽殿東側本不應存放燈油,此事頗為蹊蹺。”李咸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老臣斗膽建議,此事需深入調查。”
劉宏正要說話,張讓突然從旁插口︰“太尉此言差矣!德陽殿日常修繕,存放燈油再正常不過。值夜太監疏忽大意,以致燈台傾倒引發火災,這才是實情。”
李咸眉頭緊鎖︰“中常侍如何確定是燈台傾倒?老臣記得調查文書尚未——”
“夠了。”劉宏疲憊地打斷兩人的爭執,“太尉繼續調查,有任何發現直接向朕稟報。至于眼下...”他環顧四周簡陋的陳設,西宮的牆壁上甚至有雨水滲漏的痕跡,
“修繕南宮需要多久?”
張讓立刻接話︰“回陛下,工匠估算至少兩年。所需銀兩約...”
“兩年?”劉宏猛地站起,衣袖帶翻了案幾上的茶盞,“朕要在這等陋室住兩年?”
瓷器的碎裂聲讓殿內一片死寂。
劉宏胸口劇烈起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登基以來,大小事務幾乎都由張讓等宦官經手,他甚至不知道國庫究竟有多少銀兩,不知道南宮修繕的真實費用。
“陛下息怒。”張讓跪伏在地,“臣等已命人加緊修繕西宮正殿,半月內便可入住。至于南宮...若加派人手,或可縮短工期。”
劉宏盯著張讓佝僂的背影,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過——這場大火,真的只是意外嗎?
“都退下吧。”他揮了揮手,聲音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冷意,“朕要靜一靜。”
眾人退出後,劉宏獨自站在西宮簡陋的窗前。
遠處,南宮的廢墟仍在冒著縷縷青煙。他想起登基那日,自己坐在德陽殿的龍椅上,接受百官朝拜時的場景。那時的他,滿心想著要做一個明君,振興這日漸衰微的大漢。
可如今呢?他連自己的宮殿都保不住。
劉宏的目光落在案幾上的一卷竹簡上,那是他從南宮搶救出的少數典籍之一——《五行志》。他隨手翻開,一段文字突然映入眼簾︰
“火德將衰,必有災異。德陽焚毀,主幼時危。”
竹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劉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這段話的記載日期,赫然是五十年前的同一個日子!而“主幼時危”四個字,更讓他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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