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水汽裹著腐朽的苔蘚氣息撲面而來,吳邪在混沌中努力睜眼,鼻腔里先是鑽入一絲腥甜,那是暗河深處經年累月淤積的腐殖質氣味,混雜著某種金屬的冷冽。
    眼前晃動的光斑如無數游移的鬼火,是岩壁上生長的熒光苔蘚在作祟,它們依附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泛著幽綠的光,與頭頂垂落的磷火交織,將岩洞切割成無數個光怪陸離的碎片。
    他試圖抬手,卻發現四肢被某種堅韌的藤蔓捆在冰涼的岩石上。那些藤蔓表面布滿細密的絨毛,每掙扎一下,便會滲出暗紅色的汁液,如同傷口在流血。
    身下蜿蜒的暗河泛著詭異的藍紫色,幽藍的磷火順著水流漂過,照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詭異圖騰——那些刻痕像是無數扭曲的人臉,眼眶里填滿細碎的青銅粉末,在磷火映照下泛著詭異的幽光。
    吳邪突然注意到,這些青銅粉末在隨著他的呼吸輕微震顫,仿佛某種活物在甦醒。
    “長老,時辰到了。”沙啞的低語在岩洞中回蕩,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壓而出,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吳邪勉強轉頭,看見十幾個蒙著獸皮的人影從陰影中走出。
    他們的獸皮上布滿銅綠色的紋路,走動時發出細碎的金屬踫撞聲。
    為首的老者皮膚干癟如樹皮,脖頸處纏繞著青銅鎖鏈,鎖鏈末端垂著的蓮花狀吊墜與他胸口的蓮苞隱隱共鳴,每一次晃動都讓吳邪感到胸腔傳來一陣刺痛。
    老者手中捧著刻滿星圖的青銅盤,盤上十二道凹槽正對應著洞頂垂落的十二根鐘乳石,那些鐘乳石頂端凝結著暗紅色的結晶體,如同凝固的血液。
    當第一縷月光透過岩洞頂端的縫隙,照在青銅盤中心的星圖時,老者突然發出尖銳的嘯叫。那聲音像是夜梟的悲鳴,在岩洞中不斷回響,震得吳邪耳膜生疼。
    所有遺民同時跺腳,地面震顫著,揚起的塵土中飄來刺鼻的香料味。那香料燃燒時冒出青黑色的煙霧,煙霧在空中扭曲成各種奇異的形狀,時而化作猙獰的獸首,時而又變成盤旋的藤蔓。
    吳邪感覺鼻腔被辛辣的氣息刺痛,恍惚間看見老者將一把混著青銅粉末的赭色顏料抹在他胸口。
    顏料觸及皮膚的瞬間,破損的蓮苞突然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劇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青銅針在血管里游走,從心髒蔓延到指尖,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疼痛。
    “咚、咚、咚——”
    跺地聲與吟唱聲交織成詭異的韻律,那吟唱聲低沉而古老,像是從遠古時代傳來的咒語。
    吳邪的意識開始模糊,他看見遺民們的身影在煙霧中扭曲變形,他們的臉上浮現出青銅色的紋路,仿佛正在與岩洞里的圖騰融為一體。
    但就在這時,胸腔里沉寂許久的蓮苞突然輕輕一顫。那不是之前瘋狂侵蝕的劇痛,而是一種類似心跳的脈動,微弱卻清晰。
    張起靈原本低垂的眼簾猛地抬起,他脖頸後的麒麟紋身泛起微光,目光死死盯著吳邪胸口。
    那光芒與蓮苞的脈動頻率一致,像是某種神秘的呼應。
    霍秀秀蜷縮在角落,蒼白的指尖微微發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異常的脈動意味著什麼——青銅蓮苞在異變,在回應這場詭異的儀式。
    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精神力的枯竭讓她的視野開始模糊,但越是如此,對周圍能量的感知卻越發敏銳。
    “不潔的種子!”老者突然停止吟唱,枯槁的手指指著吳邪劇烈起伏的胸口,渾濁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里迸出,“變異的鑰匙!容器必須淨化!”
    他轉身抓起岩壁上懸掛的青銅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那刀身布滿細密的鋸齒,刀柄上纏繞著干枯的藤蔓,藤蔓末端還系著幾縷灰白色的頭發。
    “等等!”霍秀秀踉蹌著沖上前,手中的青銅鈴鐺劇烈搖晃。
    鈴鐺聲清脆而空靈,與遺民的吟唱形成奇異的共振,整個岩洞都在嗡嗡作響。老者的動作驟然僵住,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盯著霍秀秀手中的鈴鐺。
    霍秀秀拼命比劃著,將小花自爆時的場景用手勢重現,又掏出藏在衣襟里的半塊青銅殘片——那是從坍塌的古樓里帶出的,上面刻著與岩洞圖騰相似的符號。
    殘片邊緣還沾著暗紅的血跡,在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老者的呼吸變得急促,青銅刀“當啷”落地。他用布滿老繭的手撫摸著青銅殘片,嘴里喃喃自語︰“青銅來自地底...吞噬...也守護...沙海是囚牢...也是...
    ”突然,他抓住霍秀秀的手腕,枯瘦的指甲幾乎掐進皮肉,“你朋友體內的種子被污染了!但或許...這異變能打開...”話音未落,洞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轟鳴,岩壁簌簌掉落碎石。
    那聲音像是萬馬奔騰,又像是巨獸在咆哮,岩洞的頂部開始滲出黑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與此同時,遙遠的天界正陷入一片混亂。紫萱捂著不斷滲血的傷口,踉蹌地跌坐在誅仙台上。
    他胸前的傷口中隱隱透出黑氣,那是饕餮逃出封印時留下的詛咒。傷口周圍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腐爛,每呼吸一次,都有黑色的煙霧從傷口中溢出。
    “孽畜!”柏麟帝君周身仙氣暴漲,手中的軒轅劍劍直指天際,卻在觸及饕餮殘影的瞬間寸寸碎裂。劍刃的碎片如流星般墜落,在誅仙台上砸出無數深坑。
    “帝君小心!”聞訊趕來的天將們舉著法器護在柏麟身前。
    但饕餮的吼聲震得整個天界顫抖,雲層中翻涌著漆黑的魔氣,所過之處,仙樹枯萎,池水化為毒沼。
    原本清澈見底的瑤池,此刻已經變成了濃稠的黑色液體,里面漂浮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殘骸。
    天帝眉頭緊鎖,掐指演算,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天機繚亂!此劫...竟與人間異動息息相關!”他的衣袖上沾染著金色的血液,這是天怒的征兆,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巨大災難。
    另一邊,遺民岩洞內的震動愈發劇烈。吳邪胸口的蓮苞脈動頻率越來越快,那些繪制在皮膚上的幾何紋路開始發光,連成一片流動的光網。
    光網所到之處,岩壁上的圖騰仿佛活了過來,扭曲的人臉開始轉動,眼眶里的青銅粉末紛紛飛起,在空中組成各種神秘的符號。
    張起靈突然擋在霍秀秀身前,麒麟紋身幾乎要沖破皮膚,他的指尖開始滲出金色的血液,那血液滴落在地上,瞬間蒸發成一縷青煙。
    “他們在喚醒什麼。”他低聲道,聲音里帶著罕見的凝重。
    老者卻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對!就是這樣!異變的鑰匙才能解開沙海封印!
    當年我們的先祖用整個部落為祭,將歸墟的怪物困在沙下,可那怪物的意志卻借著青銅滲透人間...”
    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岩壁轟然倒塌,露出後面巨大的青銅門。門上雕刻著無數蓮花與蛇形生物,那些蛇的鱗片上刻滿了古老的文字,中央瓖嵌著與吳邪體內蓮苞一模一樣的青銅裝置。
    裝置表面布滿細密的孔洞,正緩緩滲出黑色的液體,液體滴落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霍秀秀感覺頭痛欲裂,精神力瀕臨枯竭的她卻清晰地看見,青銅門後涌出無數黑霧,那些霧氣中隱約浮現出人臉——正是在古樓里見過的,被青銅侵蝕的尸體。
    他們的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銅色,眼楮里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嘴里發出含混不清的呢喃。
    “快走!”張起靈抓住她的手腕,卻見吳邪突然睜開眼楮。他的瞳孔變成詭異的青銅色,胸口的蓮苞完全綻放,無數青銅藤蔓破土而出,纏繞在遺民和青銅門上。
    藤蔓表面布滿尖刺,每一根尖刺上都凝結著暗紅色的液體,那些被藤蔓纏住的遺民發出淒厲的慘叫,他們的身體在接觸藤蔓的瞬間開始青銅化。
    “他被控制了!”霍秀秀尖叫。但張起靈已經躍上青銅門,麒麟血順著指尖滴落,腐蝕著蔓延的青銅藤蔓。
    麒麟血與藤蔓接觸時,發出刺耳的滋滋聲,騰起陣陣白煙。
    就在這時,天界傳來的震動與岩洞產生共鳴,吳邪口中發出非人的嘶吼,蓮苞核心迸發出耀眼的青光。那光芒中夾雜著無數細小的青銅碎片,如暴雨般射向四周。
    “原來如此...”老者突然安靜下來,仰望著吳邪,眼中滿是瘋狂的釋然,
    “沙海的封印要靠血脈與異變雙重鑰匙才能開啟。你們帶來的不僅是破壞,更是希望...”
    他的聲音被青銅門開啟的轟鳴聲淹沒,門後漆黑的漩渦中,隱隱傳來歸墟怪物的低語。那低語聲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而在天界,柏麟帝君望著盜墓界人間方向,臉色慘白︰“那方世界人間異動已引動歸墟之力,若不及時阻止...”
    他握緊破碎的軒轅劍,“斬蒼,我要下凡!此劫,必須由我親手了結!”他的發絲在風中狂舞,身上的仙氣開始紊亂,隱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斬蒼心中一驚,他連忙調動全身的神力,如洶涌的波濤一般源源不斷地注入到柏麟的體內。
    隨著神力的涌動,柏麟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沖擊。斬蒼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柏麟體內的變化,他的眉頭緊緊皺起,因為他發現柏麟的神魂竟然被一絲絲黑金色的血線纏繞著!
    這些血線如同惡魔的觸手一般,緊緊地束縛著柏麟的神魂,讓他的氣息變得紊亂而微弱。斬蒼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意識到情況十分危急,如果不盡快解開這些血線的束縛,柏麟的神魂恐怕會受到嚴重的損傷。
    岩洞內,張起靈的麒麟血與吳邪的青銅蓮苞產生劇烈沖突,兩種力量相撞掀起的氣浪將眾人掀飛。
    霍秀秀被氣浪掀翻在地,後腦勺重重地撞在岩石上,鮮血順著臉頰流下。她在昏迷前,听見老者最後的呢喃︰
    “記住...青銅既是牢籠,也是鑰匙...沙海之下,藏著比剛才更可怕的...”話音未落,整個岩洞被青光吞噬。那青光中夾雜著無數青銅碎片,在空中組成一個巨大的蓮花圖案,然後轟然炸裂。
    當吳邪再次醒來時,四周一片寂靜。遺民、青銅門、甚至暗河都消失不見,只有張起靈守在他身邊,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
    張起靈的衣袖已經破爛不堪,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那些傷口正在以極慢的速度愈合,但每愈合一點,就會留下一道青銅色的疤痕。
    “發生了什麼?”吳邪沙啞著問。張起靈沉默許久,才從懷中掏出半塊燒焦的青銅殘片︰
    “蓮苞停止異動了,但門開了一條縫。”他頓了頓,
    “霍秀秀說,她听見花爺的聲音。”殘片邊緣還在冒著青煙,上面的符號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但隱約能看出一個類似于眼楮的圖案。
    遠處,沙海的方向傳來隱隱雷聲。吳邪摸著胸口已經平復的皮膚,想起老者最後的話。
    歸墟的秘密、青銅的雙重性,還有消失的解雨臣與此地的詭異聯系,一切謎團都像巨大的蛛網,將他們越纏越緊。
    而更可怕的是,他們似乎已經成為了這場陰謀中,最關鍵的棋子。岩洞外的風聲呼嘯,帶著沙粒打在岩石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有無數雙眼楮在暗處注視著他們,等待著下一次的行動。
    張起靈靜靜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和孤獨。他背對著吳邪,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他的雙眸凝視著遠方,那是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地方——長白山青銅門。
    長白山青銅門,那是一個充滿著無數傳說和秘密的地方。那個他曾守護的地方,但同時也伴隨著無盡的危險和未知。而解雨臣,正是在那個地方消失的。
    張起靈的目光穿越了時空的限制,似乎依舊能夠看到那扇青銅門後的景象。他的心中充滿了對解雨臣的牽掛和擔憂,不知道他在門後是否安全,是否遇到了什麼困難。
    吳邪站在張起靈身後,他默默地看著張起靈的背影,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痛苦和不安。
    經歷過生死他知道,小哥和小花之間有著深厚的情誼,更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們一起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彼此之間的信任和默契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然而,此刻的張起靈卻只能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他已經無法進入那扇青銅門,去尋找解雨臣的下落。他只能在這里,遠遠地望著那個方向,默默地祈禱著解雨臣能夠平安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