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拜謝貴妃,看望皇後這日,陸夫人沒能去,陸家一處較遠的莊子出了點問題,她親自去了一趟解決,陳稚魚跟著陸大夫人與方夫人一同入宮。
一行人先去了鳳棲宮,陳稚魚略坐了會兒就抱著孩子由鳳棲宮的宮女帶路往永安宮去了。
那宮女十分健談,說道︰“咱們鳳棲宮離養心殿最近,其次就是永安宮了,永安宮娘娘為人低調,喜愛養花,侯夫人去見了一定喜歡。”
觀兩宮宮女的態度,可也窺見兩宮的關系,這鳳棲宮的宮女對永安宮的貴妃這般,想來皇後與貴妃,應是相安無事的。
陳稚魚當時還不知,何止是相安無事,簡直不要太和睦。
與先皇的後宮相比,齊珩的後宮,更有家的感覺。
雖然家這個字在皇宮里顯得那樣陌生,但這是陸菀的經營和宣莨的本分,才得來的。
及入永安宮,恰逢貴妃娘娘身著一襲翡翠煙羅綺雲裙,那裙擺繡著祥雲紋,走動間似有流光婉轉,頭上梳著繁復的牡丹髻,插滿了整套的翡翠嵌紅寶首飾,珠翠環繞,襯得鬢邊垂落的幾縷發絲也瑩潤如玉。
唇上點著最新制的石榴嬌,色澤明艷,一下子讓整個清麗的裝扮都鮮活了起來。
陳稚魚看得一怔,心中暗嘆︰怪不得民間皆言,這後宮之中,真是集盡了天下間的絕色佳人。
“臣婦宣平侯之妻,陳氏,見過貴妃娘娘。”
宣莨放下剪刀,訝異的看著來人,用帕子擦過手後將人扶了起來。
“快快請起,早就听聞侯夫人與陸大夫人今日會來,還當此刻你們應在鳳棲宮陪娘娘說話呢。”
她聲音溫厚,臉上帶笑,十分親和的態度,並未因貴妃之尊而讓人感到壓力。
陳稚魚順勢直起身,看著她笑道︰“臣婦先去鳳棲宮坐了會兒,一直惦記著來謝過貴妃娘娘,便急著過來了。”
“謝本宮?”宣莨看著她,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
陳稚魚笑笑,轉身從乳母懷中接過孩子,小珍珍面對著貴妃,舉著的手腕上,帶著一對金鐲。
宣莨頓時了然,看著那笑呵呵的笑臉,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去摸她的小手,卻被小珍珍嘿嘿一笑躲開,宣莨愣住,那小珍珍又逗弄一般湊過來。
陳稚魚忙說︰“這孩子調皮,是跟您鬧著玩呢。”
宣莨大笑,邀她們一同進屋內聊。
齊齊坐下後,宣莨的眼楮還沒從小珍珍身上挪開,感嘆地說了句︰“待到明年,皇後娘娘一生,這宮里也有個小家伙,就熱鬧了。”
陳稚魚掩住眼底的訝異之色,方才知曉,此事貴妃也知道了。
她面色平靜,眼眸帶笑,說道︰“是啊,到時娘娘也有的忙了。”
這句娘娘,並未指明誰,宣莨卻認定是說自己,便不藏私地與她說︰“還說呢,得知皇後有孕,本宮這些日也沒閑著,才找司衣局要了柔軟的布料,要給未來的小皇子做小衣,只不過……”她羞澀一笑,眼眸水盈盈的,“本宮多年不踫女紅,怕是做不來,不成樣子了。”
貴妃良善,這是陳稚魚在見過這位貴妃後的第一印象。
“娘娘金枝玉葉,您有這份心意,便是難得了。”
宣莨笑笑,看著她懷中的孩子,起身朝她走過去,伸手去摸小珍珍,卻被她用小手抓住了手指,宣莨一怔,笑道︰“這小娃兒還挺有勁兒。”
“本宮能抱抱她嗎?”
陳稚魚起身,請貴妃坐下後,將孩子放在了她懷中。
她便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
……
在永安宮坐了會兒,陳稚魚帶著孩子走的時候,宣莨主動說道︰“侯夫人,若是有空,可常帶珍珍入宮來,宮內寂寥,有這個孩子,熱鬧很多。”
陳稚魚略有遲疑,但也很快點頭應下︰“只要娘娘不嫌這孩子鬧騰,臣婦倍感榮幸。”
目送她們一行人離開,宣莨沉寂的心情好了許多,重新拿起剪子時,還笑說︰“這位侯夫人,很會照顧人。”
“娘娘為何這麼說?”
“今日她們進宮來看皇後,她卻早早來了本宮這里,足見用心了。”
話到此處,她深吸了口氣,微微笑著說︰“陸家的這位少夫人,是幸事。”
她與京中那些貴女不同,她知世故,卻不世故,懂圓滑,卻更清直。
已經是侯夫人了,卻還能放低身段面面俱到,不在鳳棲宮守著皇後,來永安燒她的冷灶,這便是格局。
難怪母親參加了陸家百日宴後,對她多是夸贊,宣莨今日一見,便知沒有虛言了。
觀陸家的這位兒媳,便也能知道陸家人的風度。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能做得了一家人,自然也是相同的罷。
“娘娘,鳳棲宮熱鬧,您不若也過去湊湊熱鬧,也好過一個人呀。”
宣莨搖搖頭,看著自己精心養育的花兒︰“他們一家人團聚,總有說不完的話,我雖平日與皇後娘娘關系較好,卻也不能真不把自己當外人,等她們走了我再過去。”
素兮听後,輕輕一嘆,她的貴妃娘娘,又何必這般知禮呢?
如今,多與那邊打好關系總是好的。
……
承安殿,阿若與阿藍侍奉左右,阿藍︰“殿下,听說今日陸家人進宮來了呢,那位陸家的侯夫人還去了趟永安宮,不知是不是有意要拉攏貴妃。”
恭華閉著眼眸,由阿若為她按摩頭部︰“她們還需要拉攏嗎?永安宮那位是個沒骨頭的。旁人還不需如何?她就已經倒戈了。”
阿藍舔了下嘴皮,蹲在躺椅邊上,對殿下說︰“如今這時節,殿下也不能坐以待斃呀,皇後有了身孕,貴妃也眼瞧著不得陛下重視了,如今後宮空虛,您看……怎麼也不能讓陛下委屈了。”
阿若目光閃爍,看了她兩眼,默不作聲。
恭華睜開眼,看向她,微微一笑,說道︰“那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阿藍笑著,聲音低了下來︰“選秀不行,可這宮中多的是宮女……就近的京城里也多的是良家女子。”
恭華不語。
阿藍以為自己說到位了,便繼續道︰“選秀一事已經讓陛下和太後生了齟齬,殿下這個時候不好再提就近尋那良家女子,但是這宮中……倒是不差身家清白的女子。”
恭華坐起身來,阿若垂下手站在一邊,低眉順眼地听她語氣平靜地說︰“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但這皇宮內,本宮已是許久未回,這里頭的宮女,為本宮所用的也沒有幾個。依你所見,本宮該去哪尋听話又合適的人送給皇兄?”
阿藍抿住唇,下意識地看向阿若,見她死一般的沉默,暗嘆一聲“木頭”,還得自己來,才說︰“這……奴婢也說不好,但奴婢知道,能為殿下所用,必然是殿下信得過的人。”
阿若冷笑著低下頭去,這時候,她倒是曉得聰明一回了。
恭華挑眉,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著她這張老實的臉蛋,微微一笑,說道︰“本宮信得過的人,也就只有你們了,可你們到底是侍奉本宮多年的人,真將你們送上龍榻討皇兄高興,這心里頭多少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阿藍心里一激動,眼里藏不住事地閃過一絲希冀的光,她忙道︰“奴婢當然也舍不得殿下,只是若能為殿下解憂,奴婢與阿若都不會有二話的!”
阿若看她一眼,冷冷移開眼去。
恭華還是笑著,只是那眼底,已無多少溫度。
“本宮方才想岔了,能去皇兄身邊伺候,大小也是個美人,況且如今後宮空位如此之多,這個時機若能上位,興許將來還能爭個四妃當當,可不比在本宮身邊做個一等宮女更好?”
阿藍怔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得意忘形的太過,引起殿下不滿了,剛欲解釋,恭華又說道︰“本宮總不能阻擋了你們晉升之路,如此,本宮也得好好謀算,替你們爭一份前程,阿若。”
阿若走到面前來,垂眸︰“奴婢在。”
恭華抬頭看她︰“你可也想到皇兄身邊伺候?”
阿若立馬跪了下來,稍有些慌張︰“奴婢只想在殿下身邊伺候!此生常伴殿下左右!”
恭華面色稍霽,她往後一靠,看著惴惴不安的阿藍,微微一笑,說道︰“這樣也好,阿若繼續在本宮身邊伺候,阿藍則去皇兄身邊,既解皇兄之急,亦能為我所用,兩全其美。”
阿藍怔住,看著殿下微笑的面龐,一時不知這是真情還是假意。
“奴婢……奴婢必當一生忠于殿下!”
恭華起身,看了眼沙漏,便往內室走去,說道︰“看時辰,劉嬤嬤該帶著人回來了,一會你們嚴守四方,若有人來,立即通報,不得延誤。”
兩人退出門去,大門被掩上,阿藍才覺一口氣回了上來,她忙轉身去尋阿若︰“阿若!放才殿下是什麼意思?她是不是,已經惱了我了。”
阿若眨眨眼,笑說︰“你在想什麼呢?無緣無故殿下惱你做什麼?你一心都是為了殿下著想,此番也是為了皇上身邊有個殿下的人,你如此煞費苦心,又不惜犧牲自己,殿下只怕敢念你的好,還來不及呢。”
阿藍怔怔︰“……是嗎?可我怎麼看,殿下好像有些不高興?”
阿若搖搖頭︰“我看你是高興得昏了頭了,殿下向來喜怒不形于色,若真是不高興,又豈會再搭理你,你我都是在殿下身邊的老人了,你還不知殿下的脾氣嗎?”
阿藍深呼吸了口氣,被阿若這麼一勸,再加上心里本就蠢蠢欲動,一時也就被她帶過去了。
“你說得對,應是我想多了。”
阿若勾了勾唇角,沒再說什麼。
作為多年來的朋友,她已經盡到義務提醒過了,可她是個蠢的,半句也听不出來。
未過多時,劉嬤嬤帶著一太監打扮的高瘦男子入了承安殿,她自己退了出來,指揮阿藍阿若二人把守兩側,她則穩穩守在大門口,目光警惕地盯著周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