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鷲的影子在城牆上掠過時,整座摩爾莫斯都抬起了頭。
王城中心廣場的旌旗飄揚。
遠處傳來號角與振翅的轟鳴,低沉而急促。
第一隊獅鷲破雲而下,金褐色的羽翼卷起一陣旋風。
第二隊、第三隊獅鷲接連落下。
護衛們把圍場擴得更大,長槍戟頭朝外。
獅鷲騎士從鞍側躍下,解開獅鷲背上的扣帶,幾位披白披肩、胸前掛著聖徽的牧師依次落地。
從他們的長相和飾品風格,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們大多都是摩爾王國的人。
溫莎披著深藍披風,在階上等候。
她走下最後一級台階時,全場自然靜了半分。
她親自迎上前去,向領頭的主教鞠躬。
“各位!無論你們從哪里來,摩爾莫斯感謝你們。”她抬聲道。
人潮里傳出熱情的應和。
領頭的主教捧著聖徽行禮,然後微微嘆了一口氣︰“殿下,這應該是最後一波支援了,教廷那邊的情況也開始惡劣了起來,極南部的荒地如今也被魔族佔領。”
“我理解,教皇殿下已經仁至義盡了。接下來,就靠我們自己了。”
溫莎轉身登台,她今日的打扮更像一位戰士,而不是一位公主。
劍柄被她按在腰側,風把她的長發揚起,在陽光之下,美得英姿颯爽。
她環視一圈,看向在廣場排列的士兵和民眾,然後開口,聲音清澈︰
“各位,南方的威脅已經被掃開一角,我們贏得了片刻喘息的時機。很快,大批糧食也會自北部運來,諸神還是眷顧我們的!”
歡呼聲適時爆起,然而她抬手,壓下了這一片喧囂。
“但是,即便如此,魔族的威脅仍然致命。我們被孤立在大陸的西方,四面受敵,這會是一場極其慘烈的戰爭,這或許將是摩爾王國的最後一戰,也可能是...我們每個人的最後一戰。”
廣場驟然陷入寂靜。
“我听見有人說,逃吧,犧牲掉大部分的民眾,換取王國的火種延續下去。我覺得在此我有必要說清楚一件事,從即日起,我不允許有人再說出這種話!”
溫莎側臉看向不遠處的普拉奇,後者則眼神閃躲。
“這里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是我們孩子學會奔跑的庭院,是我們父輩安葬的土地!而魔族的爪牙此刻在踐踏我們的城市,屠殺我們的同胞。家園在後,仇敵在前,誰敢言退?”
她的眼神越過人群,似乎望見了遙遠的過去︰
“八百年前,當大陸仍在諸國紛爭之中,魔族的大軍自西部荒原而上。當時的西部僅僅有一些零散的部落,根本無力抵御大軍。魔族高歌猛進,一路踏碎了無數城池,焚盡了中部的平原和森林。是我們的先祖,自南部而來,終結了各國的紛爭,帶領軍隊集中了西部的所有部落,率先在這片荒蕪的西部高地築起了石牆。並在擊退魔族後,仍然駐守這片貧瘠之地。”
此時,溫莎伸出手,指向天空︰“先祖之志,怎能輕易遺忘!我以埃瑟隆血脈起誓,我將身先士卒!我的第一滴血會灑在陣前,最後一滴血將滲入這片土地!若我們的王國注定隕落,那就讓我們的尸骨成為人族最堅硬的城牆。”
廣場上先是一陣沉默,然後是甲葉彼此踫撞的嗡鳴。
有人舉起了盾,有人把長槍槌在地面,齊齊發出一聲悶響。
士兵憤怒的呼喊聲隨之轟然壓上來。
聲浪一波追一波,從廣場沖上城牆,沿著石巷穿過懸橋,落進遠處的工棚與病區,隨後傳遍整個城市。
其中,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摩爾爾爾...爾爾王國,萬萬萬...萬歲!”
聲音尖細而顫抖,卻同樣帶著激動。
溫莎微微轉頭,只見聲音來自牧師隊伍中,一個個子不高的少年。
他臉色漲紅,雙手握拳高舉在胸前,聲音吼到嘶啞。
但當他察覺到溫莎的目光投來時,卻又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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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聲漸漸平息,人群散去。
維芮蒂安從人群後方走來她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間顯得格外醒目。
她手中拎著一個個頭不高的少年,他做著無用的掙扎,雙腳胡亂踢動。
“大大大人,我我我...我也沒犯犯犯...犯錯啊!”
“少說話,小子,听你說話太累了。”
維芮蒂安眉梢冷冷一挑,到了高台前,她手腕一抖,便將少年扔在溫莎面前。
溫莎低頭,目光在少年的臉龐上停住。
這張臉前幾日她在神聖教廷見過,加上他說話結巴的特點,很容易讓人記住。
“你叫塔米亞,對吧?”
“是是是的,見見過公主殿殿殿...殿下。”少年立刻恭敬低頭。
溫莎繼續開口,聲音里帶著意外與擔憂︰“你怎麼會在這里?這里不是玩鬧的地方,這是戰場。”
領頭的主教隨即走上前來,語氣帶著無奈︰“公主殿下,塔米亞年紀雖小,但他已通過聖職試煉,是合格的牧師。既然他強烈要求隨行,我們也沒有資格拒絕他的請求。”
少年滿抬起頭,呼吸急促,嗓音斷斷續續︰“我…我我我我覺得溫莎公主剛剛...剛才說的對!摩...摩爾王國是是是我的家!我...我要和大家…和王國…一起進退!”
“好小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卻比普拉奇之流有氣魄多了。”維芮蒂安上前拍了拍少年的頭。
“好,塔米亞,我認可你的信念,我也同意你留下來。但現在,你應該先回家去看看。”
“遵遵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