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站在原地,抬手撢了撢衣袍上沾染的幾滴血污。他看著那些痛哭流涕的雲岫宗弟子,又掃過那些嚇得癱軟在地的掌門與弟子,眼神平靜無波。
雷紋棍上的紫電漸漸收斂,只剩下“滋滋”的微弱聲響。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雲天峰已死,牽頭圍殺我的人,沒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你們,還要繼續嗎?”
風從平台邊的懸崖吹過來,掛在一旁建築房檐下的“鈴鐺”響了聲,脆生生的,卻襯得場面更靜了。
沒人應聲。
連那哭著的小弟子都猛地閉了嘴,嘴唇咬得發白。誰都低著頭,像是地上長了花——有個弟子偷偷抬眼瞟了下,剛對上唐毅的目光,就嚇得一哆嗦,趕緊把頭埋得更低,脖子都快貼到胸口了。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平台,此刻只剩壓抑的、抽抽噎噎的哭聲,還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聲,像一群被扼住喉嚨的困獸,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唐毅嘴角勾了下,弧度淺得像陣風拂過,是淡笑,卻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
“很好,既然各位這麼識時務,那我就不再追究之前的事!”
這話一落,周圍像被按了開關。原本垂著頭的人先是僵了僵,隨即有個長老試探著掀起眼皮,見唐毅沒動怒,才敢慢慢抬起頭,幾十道目光“唰”地全聚到唐毅身上——有睜著眼的,有抿著唇的,還有人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眼里的驚疑混著僥幸,像怕這是場說破就醒的夢。
迎上這一片亂糟糟的目光,唐毅笑了笑,眼尾彎出點弧度,身上那股扎人的凌厲氣勢也跟著散了,像晨霧遇了日頭,慢慢淡了。他轉頭掃了圈周遭,見不遠處有把梨花木椅還算完整,便抬腳走過去,伸手一扶,“吱呀”一聲把椅子擺正了,隨即一屁股坐下去,後背往椅背上一靠,兩條腿還隨意地往前伸了伸,姿態松快又灑脫,倒像在自家院子里歇腳似的。
寒這時快步走過來,停在唐毅椅子後頭,背挺得筆直,像根釘在地上的樁子。他全程沒開腔,連眼神都沒往周圍掃一下,就那麼垂著眼站著,可在場的人瞧見他,心都莫名一緊——能跟唐毅這樣的人物湊在一起,又這般沉得住氣,怎會是尋常角色?光是他站在那兒的架勢,就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讓人心頭發怵,不敢亂瞟。
落霞谷主攥著袖角的手緩緩松開,喉結滾了滾,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里,連鬢角的冷汗都敢擦了。他活了近百年,經的事比吃的鹽都多,方才見唐毅扶著椅子坐下的動作,心里就透亮了——這是給台階,也是立規矩呢。
他當即往前挪了半步,腰彎得恰到好處,對著唐毅拱手,聲音透著恭敬︰“古武之路,達者為師!老夫雖已有九十歲高齡,但稱呼您一聲‘前輩’,也是合情合理。”
頓了頓,他又把腰彎得更低些︰“前輩這次仗義出手,可是為古武界蕩平了天大的麻煩。我們這些門派聚在這兒,全是受了雲天峰那廝的蠱惑!不然借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跟前輩您對峙啊!”
提到雲天峰,他臉上多了幾分憤慨,胡子都抖了抖︰“那雲天峰卑鄙無恥,蠱惑我們針對前輩不說,還妄想統一華國古武界,簡直是痴心妄想!要不是前輩出手將他擊殺,恐怕我們遲早都要被他坑死!”
話落,他又深鞠一躬,語氣懇切得很︰“老夫懇請前輩允許,讓我將雲岫宗弟子全部拿下。這等心存歹心的宗門,絕不能留下,不然日後定是古武界的禍端!”
落霞谷主的話剛落地,剩下的門派掌門像是突然醒了神,你看我我看你,連忙跟著往前湊,七嘴八舌地應和。
“落霞谷主說得對!這等宗門就該連根拔了!”
“懇請前輩允許我們動手!”
“懇請前輩允許!”
“懇請前輩允許!”
附和聲像浪似的涌過來,此起彼伏的,生怕慢了半拍。
唐毅目光掃過眾人,見他們一個個滿臉“懇切”,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眼尾的紋路都漾開了。他微微抬手,掌心朝下虛按了按,眾人見狀,立刻收了聲,平台上又靜了下來,連誰咽口水的聲音都听得見。
待場面徹底靜了,唐毅的目光落在落霞谷主身上,眼里的贊賞明晃晃的,隨即開口︰“我要是沒記錯,你是落霞谷主——王盛天吧?破虛境巔峰修為,傳聞落霞谷主心思縝密,非尋常人可比,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王盛天聞言,連忙抱拳行禮,腰彎得更低了,聲音都帶著點顫︰“前輩過譽了!那都是古武界朋友的吹捧,當不得真!”
唐毅笑了笑,沒接話,隨即目光掃過在場的人,像是在看一盤散了的棋子,看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問道︰“王谷主,如今這華國古武界混亂不堪,勾心斗角、見不得光的勾當比比皆是。你也算古武界德高望重的智者,這般發展下去,你說華國古武界未來會怎麼樣?”
王盛天心里“咯 ”一下,眉頭猛地皺起,像擰成了個疙瘩,對唐毅的忌憚又深了幾分——這年輕人不僅實力深不可測,心機更是厲害!這幾句話看似是問看法,實則是把他推到了所有人面前,成了眾矢之的。他偷偷瞥了眼唐毅,見對方眼神里隱隱泛著點冷意,心里萬般不願,也只能硬著頭皮,沉聲道︰“前輩,在我看來,古武界不超二十載,便會分崩離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