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工作一直持續到了黎明時分，熹微的晨光刺破厚重的雲層，將戰場鍍上一層血色金邊。救護車的紅藍警燈在蜿蜒的道路上漸次熄滅，最後一副擔架抬離時，金屬支架碾過碎石發出的刺耳聲響，如同生銹的鋸條在王振國的耳膜上來回拉扯。他立在廢墟中央，沾滿血污的作戰靴深深陷進焦土，每挪動一步，都能帶起黏著碎肉的泥漿。對講機里傳來的“安全區已排查完畢”的匯報聲斷斷續續，他緊繃如弓弦的脊背終于微微佝僂，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壓彎了脊梁。當確認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並無大礙後，他仰頭望向逐漸放亮的天空，長舒一口氣！
一夜沒睡的王振國雙眼布滿血絲，眼尾泛著不正常的青灰，他機械地捏著剛送來的報告，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起青白，紙張在掌心被攥出細密的褶皺。當目光掃過“死亡人數527人”的黑體字時，喉結劇烈滾動，像是吞咽了一塊帶血的碎冰。暗影小隊的傷亡名單刺痛雙眼——30人編制的精銳隊伍，除了重傷昏迷的隊長雪棠，其余29人的名字後都畫上了刺眼的紅框。報告夾著的現場照片里，雪棠蒼白的臉被氧氣面罩勒出深痕，監測儀上的心跳曲線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而張秘書的ct影像更令人心悸，胸腔處骨骼碎裂的陰影如蛛網密布，內髒出血的區域泛著不祥的灰黑色，像被潑墨的宣紙。
王振國突然轉身走向斷牆邊的陰影處，作戰靴碾碎瓦礫的聲音在死寂的戰場格外清晰。他背對著忙碌搬運尸體的隊員，顫抖著摸出煙盒，卻發現里面只剩最後一根皺巴巴的香煙。打火機的火苗在晨風中明明滅滅，好不容易點燃的香煙卻在指間劇烈晃動，灰燼簌簌落在報告上，將“鄭懷安橫死當場”的字樣燙出焦黑的孔洞。據現場隊員描述，鄭懷安瞪大的雙眼凝固著死前的驚駭，其周圍還散落著上百具敵人殘破的身軀，這一切都在無聲訴說著昨晚那場慘烈廝殺。
“隊長！老首長叫你過去！”年輕隊員的呼喊穿透煙霧。王振國猛地掐滅香煙，火星迸濺在沾滿血漬的褲腿上，燙出零星的焦痕。他快步穿過滿地狼藉，作戰靴碾碎瓦礫的聲響與遠處起重機吊起殘垣的金屬摩擦聲交織，像是一首悲壯的安魂曲。
半小時後，王振國驅車來到老首長臨時辦公的地下掩體。防爆門開啟時，液壓裝置發出沉重的嗡鳴，消毒水混合著陳舊紙張的氣味撲面而來。頭頂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在地面投下交錯的陰影。穿過三道指紋識別門禁，每一道門禁前的虹膜掃描紅光在王振國臉上快速掠過，在一名荷槍實彈的警衛員帶領下，他終于踏入老首長所在的指揮室。
听到開門聲，老人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寫滿擔憂，他的聲音雖然疲憊卻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振國，傷亡情況統計出來了嗎？”
王振國沉默著將報告遞過去，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老首長接過文件的瞬間，指尖微微顫抖，目光如炬地掃過報告上的內容。當看到死亡人數那一欄，他蒼老的臉龐瞬間籠上一層寒霜，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所有犧牲的同志，全部授予一等功。”老首長摘下眼鏡，用布滿老繭的手掌狠狠揉了把臉，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同時按照當前最高規格的撫恤金發放，他們的子女入學、家屬就業，全部特事特辦。”他突然提高聲調，渾濁的雙眼迸發出銳利光芒，布滿老年斑的手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戰術手表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他們都是為華國的安穩流盡最後一滴血，國家絕不能虧待英雄！我們必須讓英雄們知道，他們的付出，國家永遠銘記！”
王振國立正敬禮，軍帽檐下的陰影遮住了泛紅的眼眶︰“是！保證完成任務！我會親自督辦此事，確保每一位英雄的家屬都能得到妥善安置。”
剛要轉身離開，老首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雪棠和張秘書傷勢嚴重，立刻聯系301醫院的專家團隊，把國內能調動的頂級醫療資源都集中過去。一定要保住他們的性命！他們為國家奉獻了這麼多，不能就這麼輕易倒下！”
王振國的喉結上下滾動，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苦澀從眼底漫上來︰“老首長，我剛剛在來的路上已經和他們的主治醫生王教授溝通過了。”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王教授說他們二人情況很不樂觀，按照現有的醫療手段，連維持生命體征都撐不過72小時。那些先進的儀器和藥物，在他們所受的創傷面前，都顯得那麼無力。”
老首長的瞳孔猛地收縮，扶著額頭的手微微顫抖。突然，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唐毅呢？那小子回來了沒有？他一定有救治二人的辦法！”
王振國搖了搖頭︰“根據邊防營傳回來的消息，唐毅帶著一眾隊員在昨天下午離開後，至今未歸。衛星電話始終處于無信號狀態，無人機偵查範圍也沒發現他們的蹤跡。他們深入的區域信號屏蔽嚴重，我們根本無法掌握他們的具體情況。”
老首長皺緊眉頭，指節捏得發白︰“那y國方面有沒有傳回什麼消息？”
王振國回答道， “暫時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想必唐毅他們還在執行殲滅任務。想將3000名郇山隱修會成員全部悄無聲息地擊殺，不是一時半會能搞定的。那些隱修會成員各個實力不凡，唐毅他們面臨的危險難以想象。”
老首長重重地靠回椅背，良久，他擺了擺手，語氣中滿是無奈和擔憂︰“唐毅那邊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們不能放棄任何希望，一定要想盡辦法聯系上他。在他回來之前，繼續調動一切資源，盡最大努力維持雪棠和張秘書的生命。”
“明白！”王振國再次敬禮，轉身時作戰靴跟在水泥地上磕出響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