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村的月亮像塊浸了墨的糯米餈，黏在義莊飛檐上。周子夜將歸魂海的水倒進青花瓷碗，未顯影的全家福照片在水面輕輕打轉，紙角泛出的磷光和第48章海葬碑的磷火如出一轍。小夜趴在供桌上戳照片，馬尾辮梢的銀鈴碎響驚飛了梁上的守靈蝶——那是用母親頭發絲穿成的引魂蝶，翅膀上印著"444"號配送員的隱形戳記。
"別踫，照片沾了黃泉的顯影水會咬人。"父親周建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里捧著從中轉站帶回的青銅燈，燈芯跳動著三色火焰︰紅是胎血，白是紙人魂魄，藍是歸魂海的水精。老人將燈放在供桌中央，十二年前的婚書突然從供桌裂縫里飄出，婚書背面不知何時多了幅墨跡未干的畫︰穿黑西裝的黃泉中介正將雙生子的襁褓吊在歸魂海的定魂樁上。
照片在碗中突然舒展，紙面浮現出十二年前的暴雨夜。周子夜看見年輕的父親跪在紙人轎前，母親周秀芳的手從轎簾伸出，掌心躺著剛剪下的臍帶，臍帶上系著兩枚銀鈴——一枚刻著"子夜"，一枚刻著"小夜"，正是他和妹妹此刻戴在頸間的青銅鈴雛形。
"原來我們的鈴鐺是臍帶血浸過的。"小夜突然指著照片里的襁褓，周子夜這才注意到雙生子的襁褓角上分別繡著"鎖"與"魂"二字，合起來正是"鎖魂鈴"的拆解。父親伸手觸踫照片，火焰突然變成灰色，顯影的畫面里，黃泉中介趙無常的西裝翻領下露出半枚鈴蘭胎記，和小夜左眼角的一模一樣。
"他才是真正的雙生子？"周子夜握緊青銅鈴，鈴身的第十一道鎖紋突然發燙。照片突然翻轉，背面用產婦指甲刻著行小字︰"趙無常偷走了小夜的胎魂，用黃泉紙人換了子夜的肉身"——這正是第46章懸魂殿里母親未說完的真相。
供桌突然震動，十二只守靈蝶集體撞向照片，翅膀上的戳記在水面拼出中轉站的地圖。周子夜看見地圖右下角標著"魂魄當鋪•地下十二層"，正是第47章里父親記憶被封存的地方，而當鋪的鎮庫之寶，赫然是母親完整的鎖魂鈴。
"用歸魂海水顯影，會驚動黃泉的"影衛"。"父親突然吹滅青銅燈，義莊的紙燈籠應聲亮起，每個燈籠里都困著個配送員的虛影，"當年我和你小姨用十二只紙人守住海葬碑，趙無常就派影衛來搶鎖魂鈴，他們能鑽進照片里——"
話未說完，照片中的黃泉中介突然轉頭，雙眼變成兩枚青銅鈴的倒影。小夜的銀鈴碎片發出脆響，她胸前的鎖魂鈴殘片突然飛起，嵌入照片中母親的掌心。顯影的畫面突然加速，周子夜看見自己七歲那年在井邊撿紙船，水下倒映的不是自己，而是趙無常的臉，正咧開嘴露出鎖形的牙齒。
"哥哥小心！"小夜突然拽住周子夜的手腕，供桌上的婚書無風自動，紙頁間掉出片槐樹葉，葉脈上的指紋正在變成趙無常的鎖形紅痣。義莊的木門"吱呀"打開，穿黑西裝的身影站在月光里，這次他沒戴墨鏡，左眼角下方的鈴蘭胎記與小夜如出一轍。
"周子夜，你破解了十二道鎖，卻沒發現最危險的鎖在自己身上。"趙無常抬手，周子夜後頸的鈴蘭印記突然灼燒，青銅鈴表面浮現出倒計時︰"陽壽余額︰44小時44分"——正是第44章懸棺巷訂單的配送時刻倍數。
小夜突然將顯影的照片按在趙無常胸口，海水化作的鎖鏈應聲纏住他的手腕。周子夜看見照片里的母親正在撕扯趙無常的西裝，露出底下刻滿鎖紋的脊梁骨，每道鎖紋都對應著一個消失的配送員編號，包括父親的444號和小姨的443號。
"當年你媽難產時，趙無常早就在產房外候著了。"父親從供桌暗格里掏出個鐵皮盒，里面裝著十二根臍帶，每根臍帶上都系著銀鈴碎片，"雙生子的臍帶血能煉鎖魂鈴，他偷走小夜的胎魂，想把你們兄妹煉成黃泉最厲害的引魂使。"
趙無常突然發出尖嘯，西裝化作千萬只紙蝶，每只蝶翼都印著周子夜配送過的訂單詳情。小夜趁機將歸魂海水潑向紙蝶，蝶群遇水變成十二只紙船，船底分別寫著"子時井邊懸棺海葬"等字樣，正是他們兄妹闖過的黃泉關卡。
"顯影成功了！"小夜舉起恢復正常的照片，上面終于顯露出全家福︰父親抱著襁褓中的周子夜，母親抱著小夜，背景是槐樹村的井和歸魂海的礁石，四人腳下踩著十二只紙船，每只船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黃泉速遞總部的裂隙。
周子夜注意到照片里母親的腳鏈完整無缺，鎖扣處刻著"秀芳建國"的名字，而父親的工牌背面，除了"榮譽配送員"，還多了行小字︰"444號的真正含義，是雙生子的四次魂魄置換"。
義莊的地板突然裂開，露出通向黃泉中轉站的階梯，階梯上鋪滿第47章殯儀館後山的算盤珠子，每顆珠子都映著趙無常的記憶碎片。周子夜看見他在懸魂殿里篡改配送記錄，將雙生子的訂單標記為"陽壽超限"，其實是為了掩蓋自己偷走胎魂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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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去黃泉總部了。"父親將青銅燈交給周子夜，燈芯此刻只剩紅色胎血火焰，"趙無常的鎖形紅痣，其實是鎖魂鈴的瑕疵品，真正的雙生鈴在你媽手里，而她的主魂，就藏在總部的懸魂殿井底——"
話未說完，趙無常的紙蝶突然聚成黑騎手的摩托，從裂隙中沖出。小夜眼疾手快，將顯影的照片貼在摩托油箱上，照片里的全家福突然活過來，母親的銀鈴腳鏈發出十二道金光，直接擊碎了黑騎手的骷髏頭盔。
頭盔落地的瞬間，周子夜看見里面滾出顆刻著"444"的算盤珠子，正是第47章中轉站月台的記憶錨。青銅鈴的第十二道鎖突然發出輕響，雖然還未完全解開，但鈴身已經能映出黃泉總部的輪廓︰一座懸在歸魂海上的紙扎城池，城牆上插著十二面寫著"黃泉速遞"的幡旗。
"哥哥，照片里的媽媽在對我笑！"小夜指著全家福，周秀芳的虛影正從照片里伸出手，輕輕觸踫她的額頭。周子夜感覺後頸的印記不再灼燒，反而傳來母親指尖的溫度，就像七歲那年她在井邊替他擦汗時的觸感。
電動車的提示音在義莊外響起，這次不是黃泉訂單，而是陽間的外賣平台。周子夜看著手機屏幕，突然笑了——訂單是槐樹村村民點的胡辣湯，備注欄寫著︰"給送紙人小哥的謝禮，听說你能看見往生的人。"
小夜湊過來嗅了嗅︰"哥哥，胡辣湯里有黃花菜的味道，和媽媽煮的一樣！"父親轉身望向供桌上的婚書，上面父母的簽名此刻變成了雙生子的名字，周子夜和周小夜，中間蓋著黃泉速遞的退訂公章。
裂隙在身後緩緩閉合，趙無常的咒罵聲漸漸遠去。周子夜抱著照片走出義莊，槐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拼成紙船的形狀，遠處傳來電動車的轟鳴，不是黑騎手，而是李長根師傅的三輪車，車斗里裝滿了給義莊的紙錢和香燭。
"下一站，黃泉總部。"周子夜摸著青銅鈴上的鎖紋，第十二道鎖已經露出半道縫隙，"但在那之前，先讓小夜嘗嘗陽間的胡辣湯吧，黃泉的孟婆湯，肯定沒這味兒辣。"
小夜舉著照片在月光下奔跑，紙船形狀的影子在她腳下跳動。周子夜看見照片里的自己和妹妹手拉手站在井邊，身後是父母微笑的身影，而井里的紙船，不知何時都朝著陽間的方向漂去，船底的"平安"二字，在夜色中格外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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