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廢品站的鐵門掛著三把生銹的銅鎖，鎖孔里卡著半片牡丹紋指甲——是母親周秀芳的。周子夜摸向腰間的青銅鈴，第二道鎖紋泛著微光，鈴身映出鐵門後的景象︰堆積如山的廢舊摩托車零件正在自行組裝，鏈條與齒輪摩擦出藍火花，每輛車架上都用紅漆噴著“黃泉速遞444號”。
訂單備注寫著【用父親的扳手打開倉庫】，周子夜從背包里摸出那把刻著牡丹紋的扳手，金屬表面突然浮現出父親的指紋投影，投影在鎖孔上按了三下，三把銅鎖同時崩開，門內傳來齒輪轉動的“ 嗒”聲，像極了井底黃泉鐘擺的節奏。
“建國哥，你終于來了……”
沙啞的男聲從廢品堆里傳出，周子夜借著手電筒光，看見穿工裝的男人正趴在摩托車骨架上，後背縫著十二道鎖紋狀的疤痕，每條疤痕里都卡著配送單碎片。男人轉頭時，周子夜瞳孔驟縮——他左臉紋著“黃泉維修組”，右臉卻和父親年輕時的照片一模一樣。
“我是李建軍，你爸的戰友。”男人舉起帶血的扳手，扳手頭部刻著與青銅鈴相同的鎖紋，“十二年前那場暴雨，建國哥抱著襁褓沖進中轉站，讓我把小夜的‘活鎖’藏進齒輪里……”他指向牆角的銅鐘，鐘擺上拴著三十七只紙船，每只船底都寫著周子夜的生辰八字。
手機突然震動，新訂單彈出︰【配送物品︰齒輪里的嬰魂，配送地址︰槐樹村義莊井底，時效︰子時三刻前】。周子夜這才注意到，廢品站的所有齒輪都在逆時針轉動，縫隙里滲出的不是機油，而是嬰兒的胎發，每根胎發末端都系著極小的青銅鈴。
“鎖匠馬上就到。”李建軍突然咳嗽，吐出的不是痰而是齒輪碎片，“當年我們維修組幫建國哥篡改了中轉站記錄，把小夜的‘活鎖’偽裝成摩托車零件，可鎖匠的鑿子能劈開黃泉鐵律——”他扯開襯衫，胸口紋著的444號正在滲血，“他們馬上會來拆齒輪，用小夜的魂給新的鎖紋上油。”
倉庫深處傳來鐵門倒塌的巨響，穿黑西裝的鎖匠拎著青銅鋸沖進來，西裝布料上繡滿齒輪圖案，每個齒輪中心都嵌著配送員的工牌。周子夜認出為首的鎖匠，正是十二年前停尸房監控里劃傷母親的男人，他胸口的編號不是444，而是“鎖匠07”。
“周子夜，你父親偷了黃泉的雙生鎖。”鎖匠07舉起青銅鋸，鋸齒上凝結著銀霜，“按照《冥府齒輪條例》，偷鎖者的骨血要用來潤滑中轉站的鐘擺，而你妹妹的‘活鎖’——”他指向李建軍身後的銅鐘，“已經在齒輪里卡了十二年，該取出來換機油了。”
周子夜握緊扳手，青銅鈴突然發出蜂鳴，鈴身投射出父親的記憶碎片︰十二年前的廢品站，父親正把襁褓中的小夜塞進齒輪箱，李建軍在旁焊接鐵門，母親的銀鈴碎片掉進齒輪縫隙，濺起的火花在牆上燒出“雙生齒輪，一命一鎖”八個字。
“哥哥，齒輪在吃我的魂！”
童女紙人的聲音從銅鐘里傳出，周子夜看見紙船正在齒輪間下沉，船身的牡丹紋被齒輪啃出缺口。他突然想起兒科病房的探視單，背面畫著的齒輪正是廢品站的鐘擺，母親用紅筆在齒輪中心標了個叉，旁邊寫著︰【用銀鈴血祭過的扳手能卡住鐘擺】。
“接著！”李建軍突然扔來個鐵盒，里面裝著十二片齒輪狀的鎖紋碎片，每片都刻著周小夜的生辰八字，“建國哥臨死前讓我把這些藏在火花塞里，說等你集齊十二道鎖紋，就能讓中轉站的鐘擺倒轉——”
話未說完，鎖匠07的青銅鋸已劈向李建軍的胸口。周子夜眼睜睜看著戰友的身體碎成齒輪零件，每片零件上都印著“444號代班騎手”，而他手中的扳手，不知何時變成了母親的銀鈴碎片拼成的鑰匙。
“ 嗒——”
鑰匙插入銅鐘的瞬間，所有齒輪突然靜止。周子夜看見鐘擺內部嵌著枚嬰兒形狀的齒輪，齒牙間卡著半片銀鈴，正是母親當年掉進齒輪的碎片。青銅鈴的第二道鎖紋突然延伸出齒輪狀的紋路，與鐘擺齒輪完美契合，鈴舌上浮現出父親的字跡︰【每個齒輪都是小夜的一根骨頭，拆鐘擺者斷鎖骨】。
鎖匠07的鋸子停在半空，他驚恐地看著周子夜腰間的鈴鐺︰“你居然激活了‘齒輪鎖紋’！當年周秀芳就是用這招把小夜的魂鎖進中轉站，可她自己也因為篡改齒輪，被鎖進了枉死城第十八層——”
周子夜猛地轉頭，鐘擺背面不知何時浮現出母親的虛影。虛影穿著黃泉文書的制服，手腕上戴著和他同款的青銅鈴，只是鈴身布滿齒輪狀的裂痕︰“子夜，廢品站的齒輪連著重生門，你父親用小夜的‘活鎖’當潤滑劑，才讓你多活了十二年……”虛影突然被齒輪絞碎，最後留下句吶喊，“別讓鎖匠拿到齒輪里的銀鈴碎片！”
倉庫頂部的天窗突然破裂，黑騎手的摩托車從天而降，車頭燈照亮了齒輪箱里的襁褓——里面躺著具齒輪拼成的嬰兒骨架，胸腔位置嵌著半枚銀鈴，正是母親遺物缺失的部分。黑騎手摘下頭盔，鐵釘牙齒咬著張配送單，收件人欄寫著“周子夜”，物品欄寫著“妹妹的鎖骨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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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愣著干什麼？”黑騎手踢飛鎖匠07，伸手扯出齒輪里的銀鈴碎片，“中轉站的鐘擺每停一分鐘，你媽在枉死城就多受十道鋸刑，不想她被拆成齒輪零件，就把這碎片嵌回你的青銅鈴！”
周子夜本能地接住碎片，銀鈴與青銅鈴踫撞的瞬間，整個廢品站開始傾斜。他看見齒輪箱底部刻著雙生嬰兒的圖案，兩個嬰兒的鎖骨處各有個齒輪缺口，而母親的銀鈴碎片，正好能補上其中一個缺口。
“叮——”
手機彈出完成提示，齒輪里的嬰魂訂單顯示配送成功，附帶新線索︰【槐樹村義莊的井連通著黃泉中轉站，井底的紙棺里藏著你出生時的臍帶，那是激活雙生鎖紋的關鍵】。周子夜摸著腰間的鈴鐺，第二道鎖紋已經完全修復，還多出了齒輪狀的紋路，摸起來像嬰兒的肋骨。
鎖匠07的身體突然化作齒輪雨，每片齒輪都飛向周子夜。黑騎手突然甩出鏈條，纏住他的腰往鐵門外拽︰“齒輪咒一旦啟動，連老子都救不了你！下一站回槐樹村，把小夜的臍帶從紙棺里拿出來，記住——”他指向正在崩塌的倉庫，“子時三刻前必須完成，否則你和小夜的鎖骨齒輪會被鎖匠拆走，變成中轉站的新零件。”
摩托車在廢品站外急剎，黑騎手扔來個油紙包，里面是父親的工牌和半張齒輪圖紙︰“圖紙上標著中轉站的弱點，你媽當年偷偷刻在火花塞上，還有——”他指了指周子夜的胸口，“你剛才激活齒輪鎖紋時，鎖匠已經定位了小夜的紙棺，現在義莊的井邊，應該已經圍滿了等拆鎖的鎖匠。”
槐樹村的狗在遠處狂吠，周子夜踩著月光往義莊跑，背包里的齒輪碎片發出嬰兒的心跳聲。當他沖進院子時，看見井口圍滿了穿黑西裝的鎖匠，他們手中的青銅鑿子正對著井底的紙棺，棺蓋上的“周小夜”三個字已被鑿掉一半，露出底下刻著的“周子夜”。
“住手！”周子夜甩出銀鈴碎片，碎片化作齒輪狀光刃，砍斷了鎖匠們的鑿子。井底的紙棺突然打開，里面躺著的不是紙人，而是具用齒輪和銀鈴拼成的嬰兒骨架，肚臍處系著的紅繩，正是他從小戴在腳踝上的那根。
青銅鈴發出十二聲巨響，每道鎖紋都亮起齒輪光芒。周子夜看見父親的虛影出現在井邊，虛影將紙棺里的臍帶放進他掌心︰“子夜，當年我和你媽用雙生臍帶做了兩把鑰匙，一把鎖著你的陽壽，一把鎖著小夜的魂……”虛影逐漸透明，最後指向井底深處，“鎖匠的老大在黃泉第七層等你，他手里拿著你媽被拆下來的聲帶齒輪。”
臍帶剛被放進青銅鈴，所有鎖匠突然發出尖嘯，他們的人皮西裝崩解成齒輪，飛向周子夜腰間的鈴鐺。千鈞一發之際，黑騎手的摩托車撞破義莊圍牆，鏈條卷住周子夜的腰，帶著他沖向井口︰“跳下去！中轉站的門在井底齒輪後面，你媽和小夜的魂都在里面——”
摩托車墜入井中的瞬間，周子夜看見井口的槐樹突然開花，白色槐花飄進井里，化作三十七只紙船，每只船都載著齒輪狀的鎖紋碎片。井底的齒輪正在轉動，中心位置的鐵門緩緩打開，門後映出母親被囚禁的畫面，她的喉嚨處嵌著枚齒輪，齒輪邊緣刻著“周子夜”三個字。
“哥哥，抓住齒輪！”童男紙人的聲音從鈴鐺里傳出，周子夜感覺鎖骨處的齒輪缺口突然發燙，他伸手扣住鐵門的齒輪鎖，青銅鈴與銀鈴碎片同時發力，鐵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鎖匠的齒輪雨接踵而至，每片齒輪都帶著鑿子的尖嘯，眼看就要刺中他的後心——
“當——”
父親的工牌突然從油紙包飛出，擋下了致命一擊。周子夜看見工牌背面的編號正在變化，從444變成445，而他腰間的青銅鈴，十二道鎖紋中的第三道，正隨著齒輪的轉動，緩緩亮起。
井底的水突然沸騰，周子夜被黑騎手拽進鐵門，門後是條由齒輪和鎖紋組成的長廊，盡頭漂浮著兩個襁褓，一個系著青銅鈴，一個系著銀鈴，襁褓上的牡丹紋被面正在滲血，像極了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
“記住，中轉站的鐘擺只能倒轉十二次。”黑騎手在他耳邊大喊，摩托車突然化作齒輪零件，“下一次配送，去市立醫院停尸房，取你媽藏在骨灰盒里的‘雙生契約’，那是解開齒輪鎖紋的關鍵——”
話未說完，鐵門轟然關閉。周子夜看著手中的臍帶，上面不知何時多了道齒輪狀的疤痕，與他鎖骨處的缺口完美契合。遠處傳來母親的呼喚，混著齒輪轉動的“ 嗒”聲，而他知道，下一個子時三刻的訂單，已經在黃泉速遞的系統里，靜靜等待著編號444號的代班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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