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梅雨季黏膩得像塊化不開的麥芽糖,林婉兒推開木門時,老舊的合頁發出“吱呀”聲,混著牆角青苔的腥氣撲面而來。她素白旗袍的下擺早已沾滿廢廠的煤灰,卻顧不上換,直奔二樓閣樓,青銅羅盤在掌心發燙,像塊燒紅的炭。
“娘,我回來了。”她對著牆角的老舊梳妝台輕聲說,鏡面上蒙著的黃布突然無風自動,露出母親遺留的銅鏡,鏡框刻著半朵桃花紋,與她腕上的胎記分毫不差。
羅盤“當啷”落在香樟木桌上,指針瘋狂打轉後突然靜止,中心浮現出東北地圖,黃皮子溝的位置正亮著紅點,像滴凝固的血。林婉兒的指尖劃過鏡面,銅鏡突然發出蜂鳴,映出陳宇家老宅的神龕——胡三太爺的牌位正在轉向南方。
“紫微令現世,血池將開。”
陰鷙的男聲從銅鏡深處傳來,林婉兒猛地後退半步,鏡中映出的陰山殿主冷笑,耳垂的淚痣與甦文啟的畫像一模一樣。她摸向腕上的桃花紋,卻觸到皮下凸起的血月圖騰,那是十七歲那年,祖父臨終前按在她腕上的印記。
“婉兒,記住,”記憶中祖父的咳嗽聲混著雨聲,“林家堂口的羅盤,能看見陰山殿的陣眼……”他枯槁的手按在她腕上,桃花紋下滲出血月圖騰,“你娘當年就是用這招,把五鈴手鏈的位置傳給甦家……”
銅鏡突然裂開細紋,殿主的冷笑更清晰了︰“小丫頭,你以為改了羅盤紋路,就能騙過老夫?”他袖口的血月圖騰與林婉兒腕上的重合,“陳宇的馬仙印,甦瑤的五鈴手鏈,還有你體內的雙面紋——”
“住口!”林婉兒摔出桃符,卻發現符紙背面被涂滿小豬涂鴉,正是甦瑤的杰作。羅盤紅光突然增強,黃皮子溝的紅點開始移動,朝著老槐樹方向緩緩靠近。
諾基亞3310在旗袍口袋震動,陳宇的短信帶著東北的霜氣︰“廢廠賬本最後一頁,畫著老槐樹年輪。”她盯著屏幕,想起鍋爐房煙囪里的斷舌,想起陳宇眉心的紅點在破陣時的光芒。
“陳宇,”她指尖懸在鍵盤上,最終只發了個小豬表情,“老槐樹第三根樹根下,有我祖父埋的陣圖。”銅鏡里的殿主突然伸手,指尖即將觸到屏幕,她猛地扣住手機,掌心全是冷汗。
閣樓的木地板發出“咯吱”響,她摸向梳妝台暗格,取出祖父的羊皮卷,上面畫著與廢廠石棺相同的“禁言”陣圖,角落用朱砂寫著︰“雙星印合璧時,血月陣必破——林老九絕筆”。
“林婉兒,你騙得了陳門,騙得了甦家,”殿主的聲音從銅鏡四面八方涌來,“卻騙不了自己腕上的血月紋——”他突然輕笑,“你祖父當年投靠陰山殿,就是為了讓你成為雙面棋子,哈哈哈哈!”
林婉兒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羅盤中心,東北地圖突然浮現十二座鎮魂罐的位置,帝豪花園的枯井正在滴血。她望著鏡中自己腕上交替顯現的桃花與血月,突然想起陳宇遞來的護心符,黃紙上的胡黃仙族徽,此刻正在她抽屜里發著微光。
“陳宇的護心符,”她對著銅鏡冷笑,“能擋三次陰煞,你敢試試嗎?”
銅鏡突然爆起火花,殿主的影像消散前,留下句警告︰“七月十五,血池開時,你體內的血月紋,就是打開血池眼的最後鑰匙——”
晨光透過閣樓小窗,照見林婉兒褪下的旗袍上,煤灰竟聚成老槐樹的形狀。她摸著羅盤上的小豬涂鴉,想起甦瑤吃醋時的模樣,突然輕笑出聲︰“甦家丫頭的熒光筆,倒像是胡三太奶的惡作劇。”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甦瑤的短信,附帶十張自拍,每張都舉著五鈴手鏈擋住半張臉︰“陳宇說你手腕有桃花紋,比我的草莓紋身好看嗎?”末尾跟著三個小豬表情,與她畫在桃符上的如出一轍。
“傻丫頭,”林婉兒回復,“你的淚痣,才是破陣的關鍵。”她望向銅鏡,裂痕中隱約可見老槐樹的年輪,與廢廠賬本上的紋路完全重合,“黃泉路引,紫微為鑰——陳宇,你可千萬別讓甦瑤的五鈴手鏈沾了血。”
梅雨季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林婉兒站在閣樓窗前,望著南方陰雲密布的天空,突然明白祖父的苦衷——當年背叛陰山殿,不過是想用雙面紋為甦家留條活路,卻讓她從小活成了棋子。
“林小姐,”樓下傳來房東太太的呼喚,“有北方來的包裹!”
拆開牛皮紙,里面是盒槐花蜜,附著涼亭紙條︰“甦瑤說你喜歡甜的,爺爺讓加了胡三太爺的符灰。”林婉兒摸著瓷罐上的小豬浮雕,突然紅了眼眶,這是她二十年來,第一次收到帶著溫度的禮物。
午夜的羅盤再次發燙,黃皮子溝的紅點已經抵達老槐樹,映得整個閣樓紅光流轉。林婉兒腕上的血月紋與桃花紋交替顯現,像在進行最後的博弈。她知道,自己的雙面人生,終將在七月十五的血月之下,迎來最殘酷的抉擇——是做陰山殿的棋子,還是陳門的同路人,亦或是,那個在廢廠廢墟中,與陳宇指尖相觸時,短暫綻放過的,真實的自己。
這一晚,南方的星空被梅雨籠罩,唯有黃皮子溝的老槐樹上方,有顆紫微星芒格外明亮,與林婉兒的羅盤紅光遙相呼應。銅鏡裂痕中,柳如煙的虛影一閃而過,腕上的五鈴手鏈與林婉兒的羅盤共鳴,像在訴說九十年前,那個關于雙面紋、雙星印、還有未完成的破陣之約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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