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二中的梧桐樹剛落第一片葉子,我就踩著露腳趾的布鞋,夾著爺爺給的《東北出馬仙圖鑒》,在全班人的注視下鑽進了初一三班。校服是趙鐵柱他娘用新布改的,領口還帶著老槐樹的槐花香,卻被前排女生捏著鼻子往後躲,像我身上沾了黃泉煞的晦氣。
“新來的坐最後一排。”班主任王老師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粉筆灰撲簌簌落在她藍布衫上,“李明,你去跟陳宇同桌,帶帶新同學。”
李明的圓框眼鏡在陽光下閃了閃,他正把半塊烤紅薯往課桌里塞,听見這話忙不迭點頭,書包帶還掛著我去年送他的淨眼符。這小子寒假回黃皮子溝住了半個月,跟著我在老槐樹練了三晚觀香術,現在看見鍋爐房的煙囪冒黑煙,都能念叨“離位火旺,煞靈藏水”。
“柱兒,你可算來了。”李明趁老師轉身,塞給我塊芝麻糖,包裝紙還是黃皮子溝小賣部的,“三班的女廁鬧鬼,上周初三學姐進去後尿袋都嚇破了,你要不要瞧瞧?”
我沒接話,盯著教室後牆的黑板報。“校園安全月”的標題旁畫著個卡通骷髏,眼窩處被人涂成了血紅色,和我在黃皮子溝看見的替死鬼眼白一個顏色。窗台的仙人球突然歪了歪,我看見球根處纏著縷黑發,正是《圖鑒》里“廁鬼附物”的征兆。
“憋瞎打听。”我把芝麻糖揣進兜,校服口袋里的鎮魂鈴突然發燙,“先說好,別跟人提我能看見……”話沒說完,前排的胖丫頭突然尖叫著跳起來,指著我背後︰“他、他書包在冒光!”
全班人的目光刷地聚過來。我摸著帆布書包,能看見母親留下的鈴鐺在夾層里泛著微光,繡著小馬的書包帶正輕輕顫動——這是仙家示警的信號。李明慌忙扯開話題︰“那是我奶給的平安符!驅蛔蟲的!”
午休時蹲在操場角落啃饅頭,听見樹蔭里的男生在嘀咕︰“听說他娘是被鬼纏身死的,眉心的紅點是招鬼印。”“噓,張濤哥說他昨晚在鍋爐房看見這小子對著牆說話,牆根全是燒過的黃紙灰。”
我低頭盯著饅頭渣,突然看見牆根的陰影里蹲著個老太太,穿件對襟藍布衫,手里攥著串鑰匙——正是李明描述的、他奶奶去世前常帶的樣式。“李明,”我踫了踫旁邊啃燒餅的小子,“你奶奶是不是左腕有道燙疤?”
李明的燒餅“當啷”掉在地上︰“你、你咋知道?”他順著我的目光望向牆根,突然打了個寒顫,“柱兒,你看見我奶了?她是不是想說存折藏在炕席底下?”
老太太沖我點點頭,鑰匙在掌心泛著微光,正是《圖鑒》里“往生鑰匙”的顯形。我撕下半塊饅頭扔向牆根,面團落地時變成三炷香的形狀︰“回去告訴你爸,明晚子時在鍋爐房燒套新被褥,你奶奶舍不得鍋爐房的煤火。”
李明突然紅了眼眶,撿起燒餅胡亂塞進口袋︰“柱兒,你說我奶在那邊缺不缺黃紙?上周我疊的金元寶,是不是讓黑心紙扎店給偷工減料了?”
上課鈴響時,張濤帶著幾個校霸堵住了樓梯口。這小子穿件洗得發白的夾克,袖口繡著歪歪扭扭的骷髏頭,正是昨晚在鍋爐房看見的、被廁鬼纏身的主兒。“新來的,”他故意撞我的肩膀,書包里的《圖鑒》“啪嗒”掉在地上,“听說你能看見鬼?幫老子瞧瞧車庫里的摩托為啥總打不著火?”
我彎腰撿書,看見他腳踝處纏著縷藍絲線,正是女廁廁鬼的引魂索。剛要開口,張濤突然盯著我眉心的紅點往後退,臉色比鍋爐房的煤灰還黑︰“你、你額頭上是啥?!”
“沒啥。”我摸著發燙的鈴鐺,能看見他身後飄著個穿藍校服的女生,頭發遮住半張臉,校服袖口繡著“縣二中1998”——正是建校那年的款式。她的手指對著張濤的後心,正是《圖鑒》里“索命鬼指”的姿勢。
“別裝神弄鬼!”張濤猛地推我肩膀,我撞在牆上,鎮魂鈴“當啷”落地。就在這時,樓梯間的燈光突然熄滅,我看見藍校服女生的手指插進張濤後心,而他的瞳孔里,正倒映著我眉心亮起的馬仙印。
“啊!”張濤突然抱頭慘叫,聲音里帶著哭腔,“有鬼!救命啊!”他的小弟們嚇得四散奔逃,只剩下李明扶著我,借著手電筒光看見我眉心的紅點在黑暗里格外亮,像盞小燈。
“柱兒,你眉心……”李明的聲音發抖。
“噓——”我撿起鈴鐺,看見藍校服女生的虛影正慢慢消散,臨走前對著我作了個揖,校服口袋里掉出片槐葉,葉脈寫著“縣二中1998”。樓梯間的燈重新亮起時,張濤正蜷縮在牆角,腳踝的藍絲線已不知去向。
當晚的晚自習格外安靜,張濤沒來上課,听說被他爸拎回家灌了三大碗符水。李明趴在桌上畫漫畫,本子上歪歪扭扭畫著個戴鈴鐺的小馬,旁邊寫著“陳大仙驅鬼記”。我摸著《圖鑒》里夾著的槐葉,突然听見窗外傳來狼嚎——是黃皮子溝的白狐,在呼應我脖子上的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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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你來辦公室。”王老師突然出現在門口,臉色蒼白,“校長找你。”
跟著她穿過走廊時,我看見她後頸沾著片藍布縴維,正是藍校服女生的衣角。校長室的門虛掩著,傳來鍋爐房大爺的嘟囔︰“第三遍了,監控錄像里王老師脖子上的手,根本不是人能有的青紫色……”
“陳同學,”校長推了推金絲眼鏡,桌上擺著台老式攝像機,“听說你對校園安全很關注?”
我盯著他背後的陰影,看見藍校服女生正坐在窗台上,手里攥著串鑰匙,正是李明奶奶的往生鑰匙。突然明白,這不是巧合——縣二中的詭影,和黃皮子溝的黃泉煞一樣,都是地脈相連的煞靈,而我眉心的紅點,就像塊磁石,吸著所有不干淨的東西。
“校長,今晚我值班吧。”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淨眼符,“帶李明一起,我們幫您盯著女廁。”
李明在旁邊拼命點頭,眼鏡片上蒙著水汽︰“我帶微型攝像機!我奶說,鬼影子在錄像里顯形更清楚!”
校長和王老師對視一眼,我看見王老師袖口露出半截藍絲線——和張濤腳踝的一模一樣。原來,這場縣城轉學的新開始,早在老槐樹的槐葉里寫好了注腳︰陳門弟子的鈴鐺,走到哪兒,都是髒東西的指路明燈,而我要做的,不是躲避,是像爺爺說的那樣,把鈴鐺搖得更響,讓馬仙印更亮。
放學時路過鍋爐房,李明突然拽住我︰“柱兒,你說我奶剛才在牆根,是不是想告訴我,張濤他舅當年在工地……”
“別說了。”我望著鍋爐房的煙囪,黑煙里隱約有藍校服的影子,“等今晚值班,我們去頂樓看看。《圖鑒》里說,建校時動了亂葬崗的地脈,怨氣都聚在頂樓的水箱里。”
秋風卷起梧桐葉,打在我露腳趾的布鞋上。縣二中的晚自習鈴聲響起時,我摸著脖子上的鈴鐺,突然覺得這縣城的秋風,和黃皮子溝的沒兩樣——都是帶著煞靈氣的,而我眉心的紅點,注定要在這風里,踏出陳門弟子的第一步,哪怕前路滿是校霸的挑釁、同學的孤立,還有數不清的廁鬼、樓鬼、鍋爐房的怨魂。
這一晚,我在宿舍枕著《圖鑒》入眠,夢見老槐樹的白狐蹲在縣二中的梧桐樹上,對著頂樓的水箱嚎叫。而母親的鈴鐺和父親的令牌,正在我的書包里共鳴,像在說︰“小宇,新的開始,從來不是陌生的地方,而是帶著陳門印記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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