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門口的台階上擠滿了記者，閃光燈像暴雨一樣此起彼伏。葉辰邁著穩健的步伐穿過人群，深灰色西裝剪裁得體，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冷靜而銳利。他身後跟著抱著厚厚一摞文件的肖清雪，今天她難得穿了套正式的藏青色套裝，頭發也規規矩矩地盤了起來，但耳畔那幾縷不听話的碎發還是暴露了她活潑的本性。
"葉律師！這次集體訴訟創下我省記錄，您有信心勝訴嗎？"
"肖總，听說您親自潛入村子取證？"
肖清雪剛要回答，葉辰一個眼神就讓她乖乖閉上了嘴。直到進入法庭大廳，她才小聲嘀咕︰"我就想說兩句嘛..."
"法庭不是直播間。"葉辰整理著袖口，"記住，今天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擅自行動。"
"知道啦！"肖清雪撇撇嘴，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對了！我給你準備了喉糖！上次直播後你嗓子都啞了..."
葉辰愣了一下，接過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小盒子，指尖不小心踫到肖清雪的手。兩人同時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喉糖盒差點掉在地上。
"謝...謝謝。"葉辰罕見地有些詞窮，耳尖微微泛紅。
肖清雪的臉也紅得像熟透的隻果，手忙腳亂地整理起文件來掩飾心跳加速︰"不、不客氣！"
法庭內已經座無虛席。被告席上坐著十幾位村民代表，其余三百多名村民則擠滿了旁听席。王富貴穿著不合身的西裝，正和律師交頭接耳。看到葉辰進來，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全體起立！"
法官入席後，庭審正式開始。村民律師趙大志首先起身，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說話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他們根本不懂什麼法律。看到東西撒了一地，以為是誰不要的，就撿回家了。這頂多算是不當得利，怎麼能算盜竊呢？"
他轉向陪審團，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更重要的是，這三百多人里有七八十歲的老人，有帶著嬰兒的婦女。如果判他們有罪，多少家庭會破碎啊！法理不外乎人情，請法庭考慮"從眾心理"的特殊性..."
旁听席上的村民們紛紛點頭，有人甚至抹起了眼淚。肖清雪氣得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大大的叉，差點把紙戳破。
葉辰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法官大人，我有一段錄音想請法庭听一下。"
得到允許後，法庭里響起了王富貴清晰的聲音︰"...三組的負責搬牛排，五組的開電瓶車運輸，剩下的把風。記住，挑貴的拿，便宜的留給警察看..."
錄音還沒放完，旁听席就炸開了鍋。王富貴猛地站起來︰"這是假的！偽造的！"
"安靜！"法官敲了敲法槌，"被告律師，請控制你的當事人。"
趙大志臉色難看︰"法官大人，即使有組織行為，也是極個別人主導的。大多數村民只是盲目跟隨..."
"是嗎？"葉辰冷笑一聲，"那請看看這個。"
投影屏上出現了一組微信聊天記錄，群名赫然是"青山村互助群"。里面詳細記錄了每家每戶分到的牛排數量，甚至還有如何轉賣的分成方案。最致命的是王富貴發的一條語音︰"縣城的張老板出價一斤80，比市場價低，但量大從優。各家把要賣的統計好，統一由村委會出面交易。"
法庭一片嘩然。葉辰乘勝追擊︰"這已經超出了"從眾心理"的範疇，而是有組織的共同犯罪。根據《刑法》第二百六十八條..."
肖清雪崇拜地看著葉辰侃侃而談的樣子。陽光透過高窗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像極了她在大學時就仰慕的法律精英形象。
趙大志眼看局勢不妙，突然改變策略︰"法官大人，即使有轉賣行為，也是極少數人參與的。大多數村民只是分到了幾斤牛排自家食用，價值不過幾百元..."
就在這時，肖清雪"不小心"踫掉了自己的包。包里的東西散落一地，幾張購物小票飄飄蕩蕩地落在了法官面前。
"對不起！"肖清雪慌忙道歉，手忙腳亂地收拾著。
法官撿起一張小票，挑了挑眉︰"肖女士，你的"勞力士手表購買憑證"？日期是案發後第三天，購買人王小龍？"
法庭瞬間安靜得可怕。王富貴的臉刷地變白，他兒子王小龍在旁听席上直接癱軟在地。
"我...我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肖清雪結結巴巴地說，眼楮卻閃著狡黠的光。
葉辰強忍著嘴角的笑意，嚴肅地補充︰"法官大人，這恰好印證了我方的觀點——涉案財物已被大規模變賣，且贓款用于奢侈消費。"
趙大志急得滿頭大汗︰"反對！這與本案無關！"
"反對有效。"法官皺眉看向肖清雪，"肖女士，請管好你的...奢侈品。"
肖清雪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低下頭，卻在桌下悄悄給葉辰比了個v字手勢。葉辰無奈地搖頭，但眼神中的贊許讓她心里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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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庭期間，走廊里亂成一團。王富貴被記者團團圍住，氣急敗壞地吼著︰"那是兒子自己賺的錢！"而王小龍則被警察單獨問話，腿抖得像篩糠一樣。
肖清雪躲在角落，津津有味地看著這一幕。突然，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奶奶顫巍巍地走到她面前︰"姑娘，我...我想問問，像我們這種就拿了一兩塊牛排的，能...能輕判嗎？"
肖清雪的心一下子軟了。她扶著老奶奶坐下︰"李奶奶是吧？我看過您的資料，您家確實只拿了兩塊。如果您願意..."
"肖總。"葉辰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聲音冷峻，"不要私下承諾。"
肖清雪吐了吐舌頭︰"我只是想幫幫忙..."
葉辰看向老奶奶︰"主動退贓並作證的，法庭會酌情考慮。"
老奶奶千恩萬謝地走了。肖清雪小聲問︰"我們真的會放過那些情節輕微的嗎？"
"法律不是報復的工具。"葉辰整理著文件，"但原則不能破——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下半場庭審，趙大志明顯亂了陣腳。他拼命強調村民們的貧困和教育程度低，甚至搬出了九十歲的抗戰老兵作證。
老兵拄著拐杖，聲音顫抖︰"我打過鬼子...現在村里年輕人娶不上媳婦...拿點肉怎麼了..."
旁听席上不少村民開始抹眼淚。連法官的表情都柔和了幾分。
葉辰不慌不忙地起身︰"首先，我對老兵的貢獻深表敬意。但..."他話鋒一轉，"貧困不是違法的理由。更何況..."
他播放了一段錄音，是王富貴在村委會上的講話︰"...老李頭家不是有個老兵證嗎？到時候讓他去法庭哭慘，城里人就吃這套..."
法庭再次嘩然。老兵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富貴大罵︰"你個畜生！利用我！"
局面徹底逆轉。趙大志面如死灰，王富貴則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椅子上。
休庭前，法官宣布︰"鑒于案情復雜，本案將擇期繼續審理。下次開庭時間為下周三上午九點。"
走出法庭時，記者們像潮水一樣涌來。葉辰護著肖清雪快速穿過人群，閃光燈照得人睜不開眼。
"葉律師！集體訴訟勝算幾何？"
"肖總，奢侈品小票是刻意安排的嗎？"
肖清雪剛要回答，葉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無可奉告。"
直到上了車，兩人才松了口氣。肖清雪興奮地手舞足蹈︰"太精彩了！你看到王富貴那個表情了嗎？像吞了只蒼蠅！"
葉辰系好安全帶︰"你那個"不小心"太明顯了。"
"但有效啊！"肖清雪得意地晃著腦袋，"而且法官都沒真生氣~"
葉辰無奈地搖頭，卻發現自己竟然在笑。這個女孩總是能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給嚴肅的法律程序帶來一絲...生機。
"對了！"肖清雪突然想起什麼，從包里掏出兩個飯盒，"我做了便當！庭審這麼長時間肯定餓了！"
葉辰警惕地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飯團︰"你...做的？"
"對啊！"肖清雪驕傲地挺起胸，"雖然把廚房搞得一團糟...啊！"她突然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捂住嘴巴。
葉辰拿起飯團咬了一口，表情微妙地變了變。
"怎、怎麼樣？"肖清雪緊張地問。
"...鹽放多了。"葉辰頓了頓，"但...還行。"
就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讓肖清雪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星。她開心地拿出另一個飯團︰"那再嘗嘗這個！我放了..."
"等等。"葉辰突然打斷她，指了指後視鏡，"有人跟蹤我們。"
肖清雪回頭一看，一輛銀色面包車正緊緊跟在後面。車窗搖下，露出王富貴猙獰的臉。
"抓緊。"葉辰猛地踩下油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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