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晚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成為謝琮的藥引。
“那要怎麼把我體內的藥弄出來給他?要割肉嗎,還是放血?”路知晚問。
“我開的這副方子藥力極為凶險,他如今的身體,只怕直接用藥是扛不住的。所以我想,既然有兩味藥在你體內,不如干脆借你的身體一用,給他當個……”
無暝想了半晌,沒想到更貼切的詞,只能道︰“煎藥的藥罐?”
“什麼意思?是要把阿晚煎了嗎?”路仲亭下意識擋在了路知晚身前。
“藥煎好了你服下,待藥力被你的身體吸收後,以你的血哺給他。這樣一來,藥力被你吃掉了一部分,剩下的加上你體內殘留的那兩味藥,正好能救你相好的命。”
“請師父快開方子吧。”路知晚對無暝這法子毫無異議。
倒是一旁的路仲亭開口問︰“若是那方子藥力凶險,阿晚喝了會如何?”
“是藥三分毒……更何況是救命的藥。”無暝看向路知晚。
路仲亭還想再追問,卻被路知晚拉住了手臂︰“二哥,殿下的性命有多重要,你比我更清楚。此時多耽誤一刻,殿下便多一分危險。”
路仲亭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放了喂給謝琮,但事已至此,他攔不住路知晚。
無暝當即開了方子,親手抓了藥。
路知晚坐在榻邊看著謝琮,眼楮不知不覺就紅了。
他想起了去年臘月在東宮時,謝琮得知他墜崖失蹤後,在宮里吐了血昏迷不醒,是被人抬回去的。那個時候他無法理解謝琮的心情,不明白一個人的“死訊”為何會讓另一個人變成那樣。
後來太子殿下甚至不顧忌諱,想帶人來北境找他。
今日,他總算是有了點體會。
不懼死,不畏生。
原來這就是謝琮說的……喜歡?
“路將軍。”陳弘毅匆忙進來,朝路知晚道︰“殿下病重一事傳到了宣撫使和北原都護府衙門,今日一早衙門里便來了人,如今和宣撫使一同在外要見一見殿下。”
“讓他們滾。”路知晚冷聲道。
“依著規矩……”
“你什麼時候開始講他們的規矩了?”路知晚擰眉。
“屬下的意思是,要不要派人去鎮北軍調一些人手過來?”
路知晚一怔,明白了陳弘毅的意思。
謝琮如今病危,府台衙門和宣撫使求見乃是人之常情,若他硬攔著不讓見,又拿不出合理的由頭,很有可能會惹來不必要的猜忌,屆時宣撫使甚至有權直接拿了他和無暝。
路知晚倒是不怕他們,只是不想一會兒擾了謝琮清淨。
“你推我出去,我去見他們一面。”路知晚道。
“別耽擱太久,藥馬上就好了,趁熱喝。”無暝說。
路知晚點了點頭,讓陳弘毅把自己推了出去。
院中,宣撫使和州府衙門的人扎了一堆。幾人倒還有分寸,並未帶不該帶的人,估計也是忌憚謝琮的脾氣和路知晚的身份。
“路將軍。”幾人客客氣氣朝路知晚行了禮,“我等听聞殿下……”
“我師父正在替殿下診治,如今正是緊要關頭,爾等若是敢打攪誤了殿下病情,我定會叫你們後悔今日進這個門。”路知晚眸光掃過眾人,雖然不能站立,但身上的凌厲卻半分不減︰“陳弘毅,你在外頭守著。”
“是。”陳弘毅忙應道。
宣撫使等人本就沒什麼底氣,被路知晚這麼一震懾,瞬間老實了。
旁人或許不知,但宣撫使是知道的,這位姓陳的將軍乃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京中誰人見了都得敬上三分。如今太子的人對路知晚言听計從,估計路知晚一刀捅了自己,太子都會兜著。
屋內,藥已經準備好了。
路知晚被推進來後,接過藥碗仰頭便一飲而盡。
“我給你加了點料,你睡一覺免得醒著難受……”無暝說。
“師父……”
路知晚不等他說完,一歪腦袋,整個人失去了知覺。
謝琮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路知晚朝他說了許多話,半夢半醒間,他哄著路知晚喚太子哥哥,但最終也沒能如願听到。
“阿晚!”謝琮猛地睜開眼楮,只覺身上又燒又疼,難受得很。但這種難受,卻令他再一次有了活著的感覺,仿佛先前的死氣都一掃而空。
“殿下,您終于醒了。”耳邊傳來陳弘毅的聲音。
謝琮轉頭看去,視線在四周一掃︰“阿晚呢?”
“路將軍在休息,殿下放心。”
“孤昏迷了多久?”謝琮問。
“一天一夜。”
“這麼久……”謝琮撐著身體坐起來,“扶孤去看看阿晚。”
“殿下剛醒過來,還是應該先好好休息才是。”
“陳弘毅。”謝琮看向陳弘毅,眸光帶著點冷意。
陳弘毅不敢再多說,扶著謝琮起身,走到了屏風的另一側。眼前擺著一張小床,上頭側身躺著一個人,謝琮看到這一幕怔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隨即,他快步上前,認出了那張熟悉的臉。
“阿晚……怎麼會這樣?”他伸手撩起路知晚的頭發,雙目赤紅,聲音沙啞︰“阿晚的頭發,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只昏迷了一天一夜。
阿晚的滿頭青絲竟全都變成了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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