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閣總衙門前，人頭攢動。
兩列長長的隊伍自大門內延伸出來，蜿蜒曲折。
左列鎮魔將軍們甲冑鮮明，右列混雜著捉妖人和天武閣弟子，神色各異，或為洗煉，或為述職。
陳弘領著葉楓來到近前，腳步下意識地放緩。
目光掃過隊伍中那幾個格外顯眼的身影，心頭猛地一沉。
壞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那幾位，正是來自海州的鎮魔將軍！
他不敢回頭，只快步將葉楓引至一處門戶前。
那是一間獨立的房間，門楣上積著薄薄灰塵，顯然許久未曾開啟。
“大人，此處便是巡天監的專用房間。”
陳弘恭敬推開門，側身讓葉楓進入。
陳弘並未立刻離開，他下意識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排隊的人群。
果然，那些原本只是好奇打量的眼神，此刻已經徹底變了味道。
時隔多年，鎮魔司總衙，竟然又迎來了一位新的巡天監！
陳弘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大乾十三州，地域遼闊，各州之間的實力差距宛如天塹。
譬如那資源豐饒的瓊州，有法相後期的頂尖武者坐鎮，州內幾乎听不到什麼大的妖患消息，一片祥和。
可與瓊州相比，海州那邊，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十幾年前，深海之中突然鑽出一條法相境蛟龍。
總兵當場戰死，蛟龍強行佔據了大半個海州，建立水府，自號“覆海妖皇”。
當地鎮魔司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守住兩郡之地，苟延殘喘。
自那以後，海州鎮魔的將軍們，幾乎年年都到總衙哭訴求援。
陳弘心中祈禱，希望海州那幾位別不開眼，非要湊上來找這位新上任的葉大人。
那可是法相境的妖皇，而且來頭不小，真去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
公房之內，葉楓倒是沒想那麼多。
看著桌上高達近丈的文冊，也是有些吃驚。
不愧是一國之地，這妖患還真是多啊。
心頭多出幾分火熱，開始翻閱起來。
很快，他就看到一份比較感興趣的報告。
“海州，長春谷……”
長春谷，在海州乃至周邊幾州都頗有名氣，以醫術精湛、擅長療傷續命而聞名。
谷內有一位法相初期的老祖坐鎮。
可惜，報告中對這位老祖的評價卻並不高——“軟骨頭”。
卷宗記載，那蛟龍出海後，這位長春谷老祖便閉門不出，龜縮谷內。
眼睜睜看著海州局勢一步步糜爛，竟是連山門都不敢踏出一步。
葉楓眉頭微皺，繼續往下看。
“乾元1145年，有六十七位武者求醫。最終，五十二人痊愈返回，其余十五人，下落不明，判定失蹤。”
“次年，前往長春谷求醫者數量激增，共計二百余人。然，最終平安返回者，不足百人，剩余一百余人，盡皆失蹤。”
“乾元1147年，前後共一百八十余人入谷求醫，僅二十人得以返回……”
看到這里，葉楓手指輕敲桌面。
傻子都能看出，這個長春谷絕對有問題。
連續三年，每年都有大量武者在谷內失蹤，而且失蹤比例逐年攀升，這絕不正常。
葉楓平靜合上書冊，眼中露出寒意。
“呵，有意思。”
這份報告最後落款日期，是兩年前。
現在情況，恐怕比卷宗上記錄的，還要糟糕百倍。
能在覆海妖皇眼皮子底下，安然無恙，甚至活得如此滋潤。
這個長春谷胃口，還真是不小啊。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好了。”
“順便看看，這海州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葉楓把書冊放回，活動一下略顯僵硬的身體，便向門外走出。
突然見到陳弘走進來。
“葉大人，外面有兩人想要見您，其中一位自稱是您雲州舊友，沈竹月沈將軍。”
“您看要不要見一面？”
“哦？師姐也來了？”葉楓微微一怔，“讓他們進來吧。”
“是，卑職明白。”
陳弘應了一聲，轉身正欲離開。
腳步卻遲疑了一下，他還是咬了咬牙，轉回頭，低聲補充了一句。
“只是葉大人……其中另一位，是海州的鎮魔將軍。”
這位葉大人初來乍到，恐怕還不知道那位甦炳的難纏。
好歹也是一位將軍，可那性子，就跟個潑皮無賴似的，抓著根桿子就能順著往上爬。
若是被他纏上，這位新任巡天監大人怕是要頭疼了。
“海州將軍？那不是正好？”
陳弘搖頭嘆氣，走出門外把兩人引了進來。
一男一女。
當先女子身形高挑，容貌清冷。
男子身著鎮魔司制式甲冑，面容帶著風霜之色。
葉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臉上露出笑意。
“師姐，好久不見。”
沈竹月看著眼前氣息越發沉凝，甚至隱隱給她帶來壓迫感的葉楓，眼神復雜。
听到那聲“師姐”，清冷表情有些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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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師姐了，你如今身份不同，若不嫌棄，稱我一聲竹月便可。”
葉楓笑了笑，從善如流，目光落在另一人身上。
那魁梧將軍察覺到少年矚目，頓時一個激靈，連忙上前一步。
“卑職，海州鎮魔司，甦炳。”
“葉大人，雖然這麼說有些冒昧，天武閣雖然不負責斬妖除魔，但……”
“甦將軍，能麻煩你說重點嗎？”
他話還沒說完，葉楓便突然插話。
“朋友，我的時間很緊，現在正趕著去海州巡查長春谷，你直說便是。”
甦炳聞言一怔，見少年表情不似作偽。
還好，這位年輕的巡天監大人，似乎才入天武閣不久。
還沒有視凡俗百姓如草芥的漠然。
他臉上擠出苦澀笑容，躬身稟報道。
“稟告巡天監大人！海州有法相境妖皇作亂，我等鎮魔司將士浴血奮戰，實在是快要堅持不住了！”
“尤其是那長春谷，竟與妖魔勾結，煉制人丹，簡直喪盡天良！”
“我等曾數次組織圍剿，奈何……奈何收效甚微，反而折損了不少弟兄。”
葉楓眉頭微挑，有些不解。
“我查閱卷宗，那長春谷老祖也就法相一重，金身也是最下品，這都拿不下來？”
甦炳臉上苦澀更濃了幾分。
“那長春谷老祖，修為確實不算頂尖，但卻是個滾刀肉。”
“壽元無多，打起來完全是不要命，行事更是乖戾狠毒！”
“而且每次我們想要全力鏟除此獠時，那妖皇就會派出手下襲擊州府，我們也是疲于奔命，毫無辦法。”
甦炳還想再說些什麼。
只見葉楓拿起大氅，越過他向外走去。
“我知道了，剩下的路上說。”
甦炳愣在原地，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這位葉大人，非但沒有推諉，反而立刻就要動身巡視？
沈竹月倒是毫不意外，快步跟上了葉楓步伐。
“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
葉楓冰冷的嗓音，讓在場眾人心跳頓時加速。
“勾結妖魔，殘害同族，理應抄家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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