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中浮現出的那個場景究竟有何意義?
為何我能夠感覺到遠在數千米之外的那個地方,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能夠感覺到離開了我的左手在這片海域中的哪個具體位置。
然而下一秒,那個問題就有了答案。
我仿佛在一瞬間感覺到我的腦中產生出成千上萬個意志,這些意志分散在這片廣闊的海與天之間。
有的游行在戰場周邊的巨大波濤之前,有的潛游在沒有光亮的幽深海水之中,有的正在向敵人發起不顧一切的沖鋒。
但無論是哪一個意志,都將一種偏執到近乎瘋狂的目標高懸在自己的眼前,讓那個問題以令我頭皮發麻的頻率一遍遍閃爍。
滅絕在哪里?
滅絕在哪里?
滅絕在哪里?
在我能夠對此做出反應之前,我的腦中又再次浮現出成千上萬個回答的聲音,它們同時震動了我的意識。
他的左手在那里,滅絕在那里。
滅絕在那個地方。
千萬個念頭的重壓同時集中于我的腦海深處,集中于那條已經脫離了我的左手。哪怕我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回答,我也已經意識到,維塔與他的扈從們已經知曉了我的左手在什麼地方。
先前被維塔用于集群進攻的扈從群們,現在被他轉化為數目極為巨大的浮游生物。在最終決戰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在用浮游生物搜索大片的海域,最終卻一無所獲。然而現在,即便我的左手脫離了我,他依舊能憑借我軀體的氣息,在茫茫的風暴之海中搜尋我的左手,因為只有在觸踫到海水的時刻,滅絕才能鎖定自己同伴的所在之處。
也就是說,只要他始終跟隨著斯諾小隊的行動,就必然能發現滅絕的所在地。
......
“麻煩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普羅里格在接完一通電話之後,讓發出淡藍色光芒的海水在他的身側寫道。
他為薩圖拉和提姆帕尼簡短地解釋了一下目前的狀況,“情況很糟。我們已經提醒了斯諾,他那邊會加快速度,接下來看我們的了。”
“了解!”薩圖拉輕快地揮舞了一遍長柄戰錘尋找感覺,隨即沖鋒上前,擊碎兩頭中型上龍科動物的頭顱。
“明白。”提姆帕尼迅捷地擺動尾鰭,在海水之中制造出三個幻影。
現在守衛在維塔面前的帕哈組生物並不多,現在是為數不多能夠直面維塔的機會。
情況不容許他們猶豫。
普羅里格操縱的海王龍直面破開帕哈生物群的阻攔,趁著它們還沒有恢復完畢,薩圖拉與普羅里格即刻跨上本體將速度加至最快,與此同時,提姆帕尼所制造的幻影會為他們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但這些幻影很快被步槍的精準射擊所擊碎,現在穆諾茲的任務是為維塔排除一切干擾,他將憑借速度優勢游蕩在決斗場周邊,尋找機會對對手們發起遠程攻擊。
薩圖拉與普羅里格騎乘著本體成功沖破阻攔,如今站在他們面前的,就是迄今為止他們曾遭遇過最為強大的敵人。
在看到他們手中爪牙閃現的寒光之時,維塔深邃的眼瞳中沒有絲毫神色的改變。
依然是那種無法動搖的沉靜,仍然如此波瀾不驚,仿佛對一切結局都做好準備。只不過這一次,普羅里格並沒有在他眼中見到時常能從他的話音里听到的憐憫。
普羅里格見到的是一種決絕,那是一種熊熊燃燒時也不會濺出火星的烈焰,雖然平靜,然而卻無比炙熱。在那短暫的目光交流之時,普羅里格確信,現在他的敵人什麼行動都敢于采取。
他手中斧槍釋放的沖擊波直沖維塔的正面,那位往昔的生命之神僅僅一揮手,從他的指縫之間如同海藻般茂盛生長的骨與肉就迎面接下威力巨大的沖擊波。
就在此時,傾齒龍亮出滿口利齒猛然襲往維塔,他冷靜地轉臉望去,阿普第期南半球海域的君主生命薩奇卡龍的身影閃現在他的身側,薩圖拉也是在那一刻才發覺對手的震懾力究竟有多麼夸張。
那頭猛獸光憑借兩倍于她本體的體重,就已經擁有無可比擬的力量優勢,薩奇卡龍略低下頭,擺動鰭狀肢進行一次爆發式的短途沖刺,薩圖拉明白自己無法進行正面對決,于是明智地選擇側閃,薩奇卡龍簡潔有力的頭槌只不過擦過傾齒龍的腰部,即便如此擦肩而過般的輕微動作,仍然為她傳遞來一種令人膽寒的力量感,將傾齒龍撞擊得短暫失衡,令它不得不擺動一下前肢維持平衡。
正面對決已經無關任何技巧經驗,這里只剩下冷酷到極致的力量差距。
這種風格令她回憶起地獄溪的那位王者,在她以往曾經見過的復興者中,只有君王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接下來的較量異常簡短,強勁肉體互相搏擊的轟鳴聲沿著布滿血腥味的海水傳導,海水的密度也未能阻止格斗的迅捷,兩頭大型滄龍與帕哈組的統治者進行的第一回合對決很快落下帷幕。
哪怕但出于謹慎目的,普羅里格也知道無法與維塔進行正面搏斗。在直接感覺到力量上的差距之後,他更堅定了這個念頭。他知道維塔的攻擊能夠帶來什麼,如果被薩奇卡龍那液壓機一般無情的雙頜鎖住,那麼距離死亡也就僅有一步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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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采取拖延戰術,失敗的陰影將會在時間的每一秒流逝之中逐漸放大。
就在這樣思考的同時,他猛沖上前,手中斧槍寒光閃過,迎接他的沖鋒的,是薩奇卡龍滿口粗大的牙齒。
就在二者即將相撞的那個短暫時刻,海王龍的尾鰭微妙地輕微側擺,令它流線型的黑色軀體繞過薩奇卡龍力量感十足的咬合,普羅里格手中的斧槍槍尖劃過一道虛影,揮舞的時刻揚起一條血線,即刻在薩奇卡龍的軀體側面留下一道狹長的口子,並在薩奇卡龍的右後肢上劃開一道口子。
即便他的側閃已經如此迅疾,薩奇卡龍的粗壯牙齒仍然精準地一口嵌入海王龍的尾鰭上葉。
幸好不是尾柄,否則這刀尖上舔血的行動就到此為止了。
從他袖管之中沖出的海王龍即刻向沒有護衛的維塔•薩奇卡發起進攻,但這集群沖鋒即刻被凝聚成型的骨肉所阻擋。
海王龍擺動尾鰭,克服慣性進行轉向,嘗試離開那片危險區域,但普羅里格卻很清楚這種冒險行為恐怕很難躲過可怕的懲罰。
維塔的祭壇一角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維塔•薩奇卡的身影從化解的骨頭之間出現。第一眼看去,握在他手中的長柄物件與其說是武器,倒不如說是一件精美的裝飾物,難以想象它會被用于戰斗。
也正是這件武器看似力道輕微的揮舞,一擊正中海王龍的側臉,讓普羅里格清晰地听到自己頭骨部件活動的聲音。
強大的沖擊力將牛仔帽從他頭上掀了下來,險些令他喪失平衡。他憑著本能橫起斧槍掃去,斧刃迎上維塔毫不費力的格擋,那讓普羅里格感覺自己仿佛全力劈上了一座山,絲毫沒能撼動他的對手。
與此同時,同步發起攻擊的薩圖拉也在薩奇卡龍的反擊威懾面前回退。
為了成功當然可以不計一切代價,但目前他們所面對的,卻是從正面進攻來看沒有任何破綻的強大對手。
如今應該怎麼做?
......
在如今猶豫的每一秒之中,維塔的扈從們都正在從周邊海域的各個角落向斯諾小隊包圍過去,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與滅絕的處境就越加危險。
在當前的處境之下,我還能做些什麼?
作為一個完全的,徹底的普通人,我還能夠做什麼?
肉眼所不可見的浮游生物時刻環繞在我的周邊,通過我的氣息公布滅絕的所在之處。
在我絞盡腦汁思索對策的時刻,一道驚雷劃破西部內海道的上空。轟鳴的雷聲讓我短暫地退出思索狀態,那一瞬間的停頓讓我猛然察覺一種新的可能性。
要怎麼斬斷“氣息”呢?
復興者可以通過長久的學習進行掩蓋,但對我而言,似乎只有一種並不聰明的辦法。
而我現在能知道的一個重要信息是,浮游生物無法被維塔用于生命的賦予,否則他早就這麼做了。
我的對策,是死亡。
維塔的扈從群還沒有完成合圍,一旦氣息被斬斷,斯諾小隊就有時間進行快速轉移,從而逃離即將成形的包圍圈。
我預測,在我死亡之後,為了達到繼續鎖定滅絕的目的,維塔•薩奇卡必然會試圖接近我,將我復活。那會為普羅里格他們提供關鍵的攻擊窗口,因為維塔的注意力會分散到我這邊。
即便預測到這一步,這個計劃仍然具有巨大的風險性,其中的不可控因素實在太多,首要因素就是,我敢不敢,在無法自主復活的狀況下死。
想出這個計劃的同時,我一時有些呼吸梗塞。
我恐懼著死亡,而且這一次是沒有容錯率的死亡,更令我感到恐懼的是,我知道我一定會選擇這麼做。
或許我骨子里就是這麼一個瘋狂的人,真該慶幸我不是什麼掌權者。
現在留給我準備的時間不多,我將聯盟軍留給我自保的單動式左輪手槍緩緩從口袋中掏出,讓大拇指按上擊錘。
我先前並不是沒有使用過這把槍,我從未想過搬下擊錘是如此困難的,它似乎有意與我顫抖的右手較勁。
我敢肯定維塔現在看不出我要干什麼,但如果我把這些動作繼續做下去就說不準了。
在疾風驟雨的咆哮之中,我的耳邊幻听似的飄過了上游的聲音︰
“別讓你的對手看出來你害怕了。”
老東西,你知道這事有多難嗎?
我可做不到,現在我光光怕就快怕死了。
真不幸,輪到我來做這種蠢事。更不幸的是,我想要贏,而且不惜一切代價。
......
維塔•薩奇卡平靜地依據浮游生物的視角觀察柯志仁扳下擊錘,他的面孔格外蒼白,從他濕透的黑發之中汩汩淌下的分不清是海水還是冷汗,他恐怕也清楚現狀。
他使用自己的生存戰略勘察了滅絕的所在地,唯一的麻煩之處在于,柯志仁作為活物也與他的扈從們共享了意識。
蒼白的臉色可以解釋為內心的恐懼,維塔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慘淡的笑意,接下來,他的舉動令維塔第一次在戰斗之中產生了“震驚”這種情緒。
柯志仁迅速地舉起手槍,指準自己的太陽穴,他不住發抖的食指扣上了扳機,暗淡的眼楮指向維塔所在的方向,從他發白的嘴唇之間哆嗦地飄出幾個字,他的嘴角抽搐著上揚︰
“神,害怕嗎?”
隨即響起的槍聲在雨幕之中顯得朦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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