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越來越密集,邊小強循著槍聲方向望去。
    他看到天空中有好多架飛機朝著江邊的人群飛來。
    槍聲是地面上的士兵們朝空中的飛機射擊時發出的。
    只不過他們的子彈並未對機群帶來絲毫阻礙。
    邊小強眯起了眼楮,他看得很清楚,飛來的是小鬼子的九六式陸地攻擊機。
    是小鬼子的一款中遠程轟炸機。
    這款飛機由三菱公司生產,整個戰爭期間,這款飛機簡直是惡行累累。
    “大家趕快散開、散開啊、轟炸機來了.”看清楚飛機型號之後,邊小強沖著人群大聲的喊,試圖讓大家趕快躲避。
    可是沒有人能听到他的聲音。
    邊小強並不死心,他不斷的奔跑,大聲叫喊。
    當航空炸彈落下的時候,他還在拼命嘶吼。
    炸彈巨大的轟鳴聲掩蓋了一切,人們的驚呼聲、孩子的哭聲、痛苦的呻吟聲,一切都在炮彈的爆炸聲中微不可聞。
    邊小強看到無數的人體碎片在空中飛舞,夾雜著鮮血的塵土覆蓋了整個天空。
    地上到處都是爆炸後留下的深坑,堅實的泥土變得松軟。
    就短短幾分鐘,原本喧鬧的江邊變成了死寂。
    轟炸機投彈完畢後繞了個圈,又飛了回來。
    它們飛得很低,機炮開始掃射驚慌無措四下奔跑的幸存者。
    “臥倒、臥倒......趕快臥倒!”邊小強的聲音已經沙啞,雙目赤紅。
    只不過沒人能听到他的聲音。
    最後他放棄了,跪在發燙而松軟的泥土上。
    呆呆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這宛若地獄的人間......
    一股怒火從胸中升起,越來越強。
    他抬起頭,對著天空怒吼。
    可在九六陸攻的航彈前,他的吼聲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可笑。
    最後航彈也打光了,九六轟炸機機群才大搖大擺的離開。
    下關碼頭的江邊一片死寂。
    除了硝煙還是硝煙......
    ......
    廖勇雄一直待在指揮部。
    現在牆上的日歷清楚的寫著1937年12月12日,距離最後南京城破,日軍開始大屠殺僅剩24個小時。
    廖勇雄的心一直是揪著的,哪怕他清楚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還是在心里祈求會有奇跡發生。
    當然,奇跡並沒有發生,一切按照歷史既定的軌跡在前進。
    這個時候,南京最高長官,衛戍司令官唐生智已經乘坐他偷偷藏起來的渡輪逃到了江北。
    而南京市市長馬俊超更是早就跑得影子都沒了。
    諾大的指揮部空空蕩蕩,只有南京衛戍副司令蕭山令將軍還站在巨大的軍用態勢地圖之前。
    地圖上代表日軍的紅色箭頭,已經對南京形成了三面夾擊之勢。
    “司令,委員長又來電報了。”副官孟子超拿著一封電報走到蕭山令司令的身邊,小說道。
    蕭司令已經兩天兩眼沒有合眼了,唐生智逃跑後,蕭司令接管了所有的防務。
    不僅如此,蕭司令一人身兼六職︰首都衛戍副司令、警備防空司令、南京市長、警察廳長、渡江總指揮和憲兵副司令。
    無他,這些職務原來之人都跑光了。
    現在所有的壓力都壓在蕭司令的肩上。
    “念!”蕭司令目光依然停留在巨大的軍事態勢地圖上,他想要給南京的老百姓找一條活路。
    “如情勢不能久持時,可相機撤退,以圖整理而期反攻。”副官孟子超小聲的念完,這是老蔣給蕭司令發來的第二封撤退電報。
    听完蕭司令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司令,您先撤吧,我帶人留下。”孟子超勸慰道。
    “我走,南京的老百姓怎麼辦?我決心留守,誓與金陵共存亡!”蕭司令講得很平靜,仿佛就在說一句很平常的話。
    “司令......”孟子超還要勸慰。
    “子超,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蕭司令擺了擺手打斷了孟子超的話。
    ......
    炮聲不斷、槍聲不斷。
    剩下的作戰參謀在軍事態勢圖上標注了最新的敵我態勢。
    雨花台淪陷、中華門被攻破,敵人已經進入了南京。
    蕭司令指揮最後的部隊在城內繼續與日寇死拼。
    廖勇雄一直跟在蕭司令的身邊,現在城中作戰的主要力量就只剩下警察了。
    蕭司令把南京城6000多名警察編成8個大隊,全部部署在南京城內跟鬼子打巷戰。
    光華門保衛戰中,警察第三大隊八中隊100多名警察配合正規部隊作戰,全部以身殉國。
    蕭司令帶著最後的警察部隊在秦淮河、水西門、中華門等一線布防,與日軍展開激烈巷戰。
    6000多警察在最後撤出南京城時只剩下了1000多。
    廖勇雄是一邊流著淚,一邊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好兒郎倒在敵人的槍炮之中。
    絕望、無比的絕望。
    這是廖勇雄這一輩子都從來未曾有過的感受。
    而這一刻,這種感受吞噬了他整個人。
    在江邊,為了繼續阻擊日軍,為老百姓爭取撤退時間。
    蕭司令數次從渡江的竹筏上跳下,帶著僅剩的數百人與日寇繼續激戰。
    最後身中數彈殉國,而他所有的幾百親隨也都殺身成仁。
    蕭司令犧牲的時候沒有倒下,他看著中山門的方向。
    在那豎立了幾百載的巍峨城牆上,寫著四個大字—誓復國仇。
    蕭司令走了,這一年他才45歲。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當他犧牲的消息傳出之後,沒多久他遠在湖南的妻子也為他殉情而亡。
    絕望像一條毒蛇,吞噬了廖勇雄。
    這不僅僅是他的絕望,更是當時龍國人的絕望。
    更是當時整個國家的絕望。
    七七事變後,日軍對駐扎在北平的29軍發起了進攻。
    國軍將領趙登禹、佟麟閣陣亡。
    一天內盧溝橋、宛平淪陷......
    三天之內,北平、天津淪陷......
    兩個月後淞滬會戰.....敗!
    三個月後太原會戰......敗!
    四個月後南京保衛戰......敗!
    每一次戰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每個龍國人的心上。
    開戰四個月大半個國家淪陷了。
    難道是龍國軍人怕死嗎?
    三大會戰的累累白骨不是假的。
    難道是龍國軍隊不努力嗎?
    中央軍、西北軍、晉綏軍、川軍、東北軍、粵軍、桂軍、黔軍、滇軍、湘軍......
    能上的都上了,哪個不是遍體鱗傷?
    幾十萬傷亡換來的依舊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這怎能叫人不絕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