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從裂縫中探出的觸手,無法用任何已知的生物學概念去定義。
它仿佛是由無數扭曲的血肉、破碎的骸骨以及純粹的混亂能量強行糅合而成,表面沒有皮膚,只有一層不斷蠕動、變換著形態的混沌物質。一只只大小不一的眼球在上面隨機地睜開又閉合,瞳孔中沒有絲毫情感,只有對一切“存在”的、最原始的貪婪與饑渴。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一股冰冷、墮落、否定萬物的意志,卻如無形的潮水,瞬間沖刷過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
“噗!”
馮老這位神通境後期的皇朝供奉,連抵抗的念頭都沒能升起,心神便被這股意志直接沖垮,雙眼翻白,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如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眼神渙散,已然神志失守。
強如姬無夜,此刻也臉色煞白,額頭青筋暴起。他體內的君王龍氣本能地護主,卻在那股更高維度的意志面前,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幾乎要被吹熄。他那張永遠掛著傲慢與從容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無法掩飾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
這不是戰斗,這是低等生物在面對天災時的無力與顫栗。
“操……”鐵猛死死地握著巨斧,手臂上的肌肉繃得像鐵塊,他想罵點什麼來壯膽,卻發現連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那東西帶給他的壓迫感,甚至超過了之前修羅王自爆法相的瞬間。
月無瑕身後的太陰領域光芒黯淡,劍塵周身的劍意也出現了瞬間的凝滯。他們的法則,他們的道,在這個世界的規則體系內堪稱強大,可在那裂縫之外,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套體系。
他們的攻擊,對那只觸手而言,可能就像是二維畫紙上的人,想去攻擊一個三維世界的觀察者,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上。
混亂的觸手沒有理會癱倒在地的馮老,它似乎對這種已經失去反抗意志的“食物”不感興趣。它微微一頓,那無數只眼球同時轉向了生機最旺盛、意志最堅定的林凡等人。
下一刻,它動了。
沒有撕裂空氣的音爆,也沒有攪動風雲的氣勢。它只是輕輕地、緩慢地,朝著眾人所在的方向一掃而來。
然而,就是這看似緩慢的動作,卻帶來了比任何神通都更加恐怖的景象。
觸手所過之處,空間並非被撕裂或扭曲,而是在“消失”。沼澤的黑泥、空氣中的薄霧、乃至光線本身,都被從概念上徹底抹除,留下了一道不斷蔓延的、純粹的“虛無”軌跡。
那是連死亡都無法觸及的終點,是真正的、徹底的湮滅。
“退!”雲溪尖叫出聲,天機神瞳中已經是一片混沌,她什麼也推演不出來,只能憑借本能發出警告。
可往哪退?
那道“虛無”的軌跡正在擴大,仿佛要將這片天地都徹底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剎那。
林凡,動了。
他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股足以讓神魂凍結的意志,踏前一步。
也就在這一步踏出的瞬間,他體內深處,那顆自“守望者”遺骸中繼承而來的、沉寂已久的火種,驟然亮起!
“嗡——”
一股無法言喻的共鳴,在他靈魂深處轟然引爆。
一直被他當做儲物空間的黑色木牌、靜靜躺在角落里的鎮元鐵殘片,以及他緊握在手中的那塊暗金色星圖,三件物品在同一時刻,仿佛被喚醒了沉睡億萬年的靈魂,與他體內的火種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四重共鳴!
無數破碎的、蒼涼的、宏大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星河,涌入林凡的腦海。
那是星辰的軌跡,是世界的脈絡,是守護的意志,是鎮壓的法則。
在這一刻,林凡福至心靈。他不再是一個旁觀者,不再是一個繼承者,他就是“守望者”!
他明白了這星圖的真正用法。
它不是地圖,不是武器,而是這個世界的……權柄!
面對那即將抹除一切的虛無觸手,林凡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承載了整個世界重量的決然。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暗金色星圖,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將其按向腳下的大地!
“以我之名,守此方天地!”
“鎮!”
一字吐出,如天憲昭告!
星圖與大地接觸的瞬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一道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仿佛糅合了整個世界本源意志的璀璨光柱,自星圖之上沖天而起!
這光芒並非金色,也非五行之色,它是一種最純粹、最穩定、最符合此方天地基礎規則的“存在之光”。光芒沖天而起後,並未消散,而是迅速展開,化作一道籠罩了方圓千丈的半球形光幕,將星辰盟的所有人,連同被嚇傻的姬無夜等人,一並護在了其中。
幾乎在光幕成型的同一時刻,那只虛空觸手也橫掃而至。
“滋——”
足以抹除概念的“虛無”,與代表世界本源的“存在”,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仿佛兩種互不相容的規則在瘋狂互相湮滅的聲音。
光幕劇烈地顫抖起來,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漣漪,但它終究是擋住了!
那只不可一世的虛空觸手,第一次被一種力量正面阻擋,它那混亂的表面劇烈地翻涌起來,似乎對這種純粹的“世界之力”感到了極大的厭惡與痛苦。
“擋……擋住了?”鐵猛的眼珠子瞪得像銅鈴,聲音都在發顫。
月無瑕和劍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撼。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剛才那一擊有多麼恐怖,而林凡此刻展現出的力量,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
姬無夜呆呆地看著那個挺立在光幕中央,單手按著星圖,一人獨抗天外邪魔的背影,心中那份與生俱來的皇者驕傲,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套“皇權天授”、“賜你榮耀”的說辭,是何等的可笑。
在真正的天地偉力,在決定世界存亡的危機面前,他的那點權勢,連塵埃都算不上。
也就在此時,林凡的腦海中,系統的提示音瘋狂響起。
【警告!檢測到高維信息流灌入!】
【“守望者火種”激活,開始強制解析關聯物品!】
【黑木牌解析進度︰87…90…95…99!】
【鎮元鐵殘片)解析進度︰98…99!】
兩件物品的解析度,在這次共鳴中被瞬間推至頂峰,只差最後的一線便能徹底完成。
然而,林凡此刻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催動星圖的消耗,遠超他的想象。他感覺自己體內的靈力、精神力乃至生命本源,都在被瘋狂地抽取,灌入腳下的星圖之中。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光幕之外,那只虛空觸手仿佛被激怒了,它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更多的混亂能量從裂縫中涌來,加持在觸手之上,那股湮滅萬物的力量驟然增強!
光幕的震顫愈發劇烈,表面甚至開始出現一絲絲細微的裂痕。
林凡悶哼一聲,單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他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最多再撐十個呼吸。
必須……做點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