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跡祭壇內,死一般的寂靜。
鐵猛那句樸實而又直擊靈魂的“賣球”,像一柄重錘,敲碎了眾人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他們過去所經歷的廝殺,所追求的榮耀,在“世界末日”這個宏大到令人窒息的真相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難怪……”雲溪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緊緊攥著衣角,天機神瞳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許迷茫與恐懼,“我數次推演未來,看到的總是一片無法窺探的血色與黑暗。我以為那是潛龍大會的殺劫,原來……那根本不是劫數,是末日。”
劍塵握著劍柄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他一生求劍,斬的是世間不平事。可他直到此刻才驚駭地發現,自己過去斬的,不過是些水窪里的漣漪,而真正的滔天巨浪,是要將整個世界連同所有水窪一並吞沒。
月無瑕出身月神宮,對上古秘聞知曉一二,但那些都只是殘缺的碎片和語焉不詳的傳說。直到此刻,林凡帶來的真相,才將那些碎片串聯起來,拼湊出了一幅完整而又令人絕望的畫卷。
“現在,我們面對的,可能不只是修羅王,而是想毀掉我們這個世界的一群瘋子。你還敢不敢干?”林凡的目光落在鐵猛身上。
鐵猛愣了片刻,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隨即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將那柄門板似的巨斧重重往肩上一扛,朝著地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呸!老子管他什麼虛空神族,還是太空魔族!敢動俺家一磚一瓦,俺就剁了他全家!以前是為自己打,現在是為家里打,更得干他娘的!”
林凡又看向劍塵。
劍塵緩緩睜開雙眼,那雙原本只有劍的眸子里,此刻多了一樣東西。他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仿佛能斬斷金鐵︰“我的劍,當為此而鳴。”
林凡笑了。
從迷茫到堅定,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星辰盟”的意義,已經徹底不同。它不再是一個臨時的奪寶聯盟,而是一簇在末日陰影下,決意要燃燒自己的火種。
也就在這時,那兩股盤踞在遺跡之外的恐怖威壓,驟然暴漲!仿佛它們的耐心已經耗盡。
“林凡,本王等你很久了。帶著里面的東西,滾出來受死。”
修羅王那陰冷而又充滿無上威嚴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穿透了遺跡的壁障,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緊接著,另一道同樣霸道,卻帶著君王般傲慢的聲音響起。
“修羅王,你還沒資格在這里發號施令。林凡,本殿下給你一個機會,獻上遺跡之寶,歸順于我,否則,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是大周皇朝的三皇子,姬無夜!
兩位潛龍大會中最頂尖的敵人,竟然在此刻,同時降臨!
“我操……”鐵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買一送一?”
林凡握緊了手中那塊融合後的星圖,那上面還殘留著亙古的悲涼與意志。他深吸一口氣,對眾人道︰“走吧,出去會會他們。”
當五道身影從遺跡那幽深的入口處走出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沼澤的風停了,霧氣不再流動,連空氣中那些細小的飛蟲都凝固在了半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從兩個方向如潮水般涌來,將這片小小的遺跡入口,變成了風暴的中心。
左側,是三皇子姬無夜和他麾下的一眾皇朝高手。
姬無夜身穿金線蟒袍,負手而立,面容俊朗,眼神中卻帶著毫不掩飾的佔有欲和傲慢。他就像一位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而林凡等人,以及這片遺跡中的一切,都理應是他的所有物。在他身後,那位狼狽逃竄的馮老正站在那里,臉色鐵青,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滿了怨毒與快意。
右側,則是修羅王和他麾下最精銳的十二血月衛。
修羅王身著一襲暗金色的華貴王袍,面容英俊邪異,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周身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片仿佛要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領域。他身後的十二血月衛,個個氣息詭異而強大,臉上帶著狂熱的信仰,他們的目光像是看待祭品一樣,死死地盯著林凡手中的星圖。
兩撥人馬,一撥堂皇霸道,一撥陰森詭譎,涇渭分明地將星辰盟五人堵在了中央,形成了一個完美的絕殺之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可現在,這片小小的獵場上,卻同時出現了兩只黃雀。
空氣凝固到了極點,仿佛只要一根羽毛落下,就能引爆這毀天滅地的力量。
“林凡,看來你做了個聰明的選擇。”姬無夜率先開口,打破了死寂。他的語氣依舊是那般高高在上,仿佛是在施舍,“現在,將你手中的東西,連同你所有的龍氣玉牌,一並獻上。本殿下可以做主,讓你成為我大周的客卿,這等榮耀,是你這等草莽一輩子都求不來的。”
他甚至沒看修羅王一眼,在他眼中,這片神域的一切,最終都將歸于皇朝,修羅王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 不了幾天了。
“榮耀?”鐵猛扛著斧子,嘿嘿冷笑起來,“讓俺們給你當狗,還說是榮耀?你這皇子當的,臉皮比俺的斧子都厚。”
姬無夜臉色一沉,正要發作。
另一邊的修羅王卻發出一聲輕笑,那笑聲充滿了嘲弄與不屑。
“姬無夜,收起你那套可笑的皇權把戲吧。你以為你今天來是奪寶的?”修羅王緩緩抬眼,目光越過姬無夜,如兩道利劍般直刺林凡,“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麼。”
他的目光變得狂熱而貪婪,死死地盯著林凡手中的星圖碎片。
“林凡,本王不得不承認,你是個驚喜。本王布下此局,只是想引誘你進入這片‘守望者’的埋骨之地,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激活祭壇,找到這塊最重要的核心碎片。”修羅王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快意,“現在,把它交給本王。本王可以賜你一個痛快的死法,甚至允許你的靈魂,成為我主座下最卑微的奴僕。”
此言一出,姬無夜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再蠢也听得出來,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驚天內幕。這寶物的重要性,似乎遠超他的想象。
而林凡,在听完兩人的話後,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也煙消雲散。
原來如此。
修羅王,或者說他背後的虛空神族,早就知道這片遺跡和星圖的存在。他們費盡心機,甚至不惜以潛龍大會為幌子,就是為了找到這把能夠威脅到他們的“鑰匙”,然後……徹底摧毀它!
而姬無夜,不過是一個被龍氣和寶物蒙蔽了雙眼的、自以為是的蠢貨,稀里糊涂地闖進了這場決定世界存亡的終極對決中。
一個,是世界的叛徒,急于毀滅家園的走狗。
一個,是傲慢的竊國者,企圖將本應屬于眾生的氣運據為己有。
林凡看著眼前的兩人,忽然笑了。
他臉上的笑容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澄澈。那是一種站在了更高維度,俯瞰著兩只在泥潭里爭食的螻蟻般的平靜。
他緩緩抬起手,將那塊暗金色的星圖在指尖掂了掂,然後看向兩位不可一世的敵人,用一種仿佛在陳述事實的語氣,清晰地說道︰
“你們,一個想賣了它,一個想搶了它。”
“可惜,你們都沒這個資格。”
“今天,這東西我要了。你們的命,我也一並收了。”
一言出,天地驚。
無論是高傲的姬無夜,還是邪異的修羅王,臉上的表情都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他們設想過林凡會求饒,會掙扎,會拼死反抗,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會用這種……審判般的口氣,對他們兩人同時宣戰!
“找死!”姬無夜勃然大怒,君王的威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
“狂妄!”修羅王眼中的殺意化作了實質,周圍的黑暗領域劇烈翻涌。
空氣中,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終于“啪”的一聲,斷了。
潛龍大會最強的三方勢力,在這片古老的遺跡之前,再無任何回旋的余地。
一場尋寶之旅,在這一刻,演變成了決定整個神域,乃至整個世界未來走向的……最終決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