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卷起濃重的血腥氣。
狂刀門的權力交替,在林凡雷霆萬鈞的手段下,已經塵埃落定。曾經的副門主,如今的星辰堂堂主蕭峰,正帶著一群心腹,忙著清點宗門寶庫,安撫惶恐的弟子,臉上掛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謙卑恭順的笑容。
後山之巔,一處還算完好的涼亭內。
鐵猛正興致勃勃地擦拭著自己的巨斧,斧刃上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他時不時嘿嘿傻笑兩聲,顯然還沉浸在剛才那場酣暢淋灕的戰斗中。雲溪坐在一旁,小臉有些發白,之前窺探狂刀老祖的因果對她消耗不小,此刻正小口喝著水,恢復精神。
林凡和月無瑕並肩站在亭邊,俯瞰著山下逐漸恢復秩序的“星辰堂”。
“接下來,有蕭峰這個地頭蛇在,整合礦脈資源,招兵買馬,星辰盟在黑角域就算站穩腳跟了。”林凡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月無瑕清冷的眸子里,映著山下的燈火,也映著林凡的側臉。她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卻遠不如表面平靜。從罪惡之城初遇,到如今覆滅狂刀門,收編一方勢力,前後不過數日。這個男人展現出的心智、手段與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或許,師尊的危局,真的有了一線希望。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夜空中,一點星光毫無征兆地亮起,隨即以驚人的速度劃破天際,拖著一道璀璨的銀色軌跡,徑直朝著涼亭飛來。那星光並非流星,而是一只完全由星輝凝聚而成的紙鶴,它翅膀扇動間,散逸出的靈力純淨而浩瀚,帶著一股獨特的、屬于觀星閣的氣息。
鐵猛立刻警惕地站了起來,巨斧橫在胸前︰“什麼玩意兒?”
林凡眼神一凝,卻並未出手阻攔。
那只星光紙鶴仿佛長了眼楮,靈巧地繞過鐵猛,在空中盤旋一周,最終輕飄飄地落在了月無瑕伸出的手掌上。
在接觸到月無瑕指尖的瞬間,紙鶴光芒一斂,化作一封由月白色雲錦織成的請柬,質地柔滑,邊緣繡著繁復的星辰圖紋,華貴而莊重。
月無瑕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是觀星閣最高規格的“星語柬”,唯有召集大陸各方勢力,宣告宗門最重大的事宜時,才會使用。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緩緩展開了請柬。
熟悉的宗門印記下,是一行行以靈力書寫的、鐵畫銀鉤般的字跡。內容並不復雜,卻字字誅心。
——奉閣主之命,觀星閣將于一月之後,于仙靈山之巔,舉行新任聖女繼任大典,廣邀天下同道前來觀禮。
而在請柬的末尾,還有一行特意加注的小字。
——誠邀前任聖女月無瑕,回宗觀禮。
“歡迎”二字,寫得力透紙背,仿佛帶著無盡的嘲諷與冰冷的殺意。
“啪!”
請柬被月無瑕驟然捏緊,堅韌的雲錦在她手中扭曲變形。她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片駭人的蒼白。
“是大師伯……”她的聲音干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用師尊的名義,發出了請柬。”
“這他娘的就是鴻門宴!”鐵猛一看月無瑕的臉色,頓時火冒三丈,怒吼道,“什麼狗屁大長老,擺明了就是設好陷阱等月姑娘你回去!不能去,去了就中計了!”
林凡從月無瑕手中接過那封請柬,看了一遍,神色平靜,只是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冷冽。
“他這是在逼你。”林凡一語道破了關鍵,“你若不回去,他便可名正言順地給你扣上一個背叛師門、不敬師尊的罪名。屆時,他再‘清理門戶’,鏟除宗門內所有忠于你師尊的派系,便無人能指摘半句。整個大陸都會認為,是你無情無義在先。”
“可若是回去……”
“便是自投羅網。”月無瑕接過了他的話,她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的慌亂已被一片決然的寒冰所取代,“但我必須回去。師尊還在他手上,我不能讓她老人家因為我而蒙受污名,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陷入險境。”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陽謀。
無論去或不去,大長老都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他要的,不僅是觀星閣的權力,更是要將月無瑕這位曾經光芒萬丈的聖女,徹底踩在腳下,讓她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無瑕姐姐……”雲溪走到她身邊,拉住了她冰冷的手,滿是擔憂。
就在這時,雲溪的身體忽然一僵,那雙清澈的眼眸中,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深邃的紫色星光。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手中的請柬,穿透了無盡的空間與時間,看到了極其不詳的未來一角。
她的瞳孔里,映出了一副恐怖的畫面。
仙靈山之巔,宏偉的觀星台上,一場盛大典禮正在舉行。然而下一刻,天穹之上,星光黯淡,一輪血月悄然浮現。觀星閣引以為傲的護山大陣“周天星斗陣”,在血月的映照下,竟從純淨的銀白,轉為詭異的血紅。無數黑紅色的邪異符文從陣法節點中滋生而出,與高懸的血月遙相呼應,構成了一個巨大而邪惡的獻祭法陣!
而在法陣的中央,那個新任的聖女,連同觀星閣的無數弟子,都在血光中發出淒厲的慘叫,他們的生命與靈魂,正被法陣瘋狂抽取,匯入血月之中。
“獻祭……他在用整個觀觀星閣獻祭!”
雲溪猛地掙脫了幻象,發出一聲驚呼,身體踉蹌著後退兩步,被林凡一把扶住。她的小臉慘無血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中滿是揮之不去的恐懼。
“血月教!是大長老和血月教的陰謀!”
此言一出,涼亭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如果說之前還只是宗門內斗,那麼雲溪看到的這一幕,則徹底將事件的性質改變了。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權力傾軋,而是一場蓄謀已久、旨在毀滅整個觀星閣的邪惡儀式!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一個月,一切都將萬劫不復。
“立刻出發。”
林凡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不帶絲毫猶豫,斬釘截鐵。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向他。
他看著眾人,思路清晰地做出了決斷︰“鐵猛,雲溪,你們隨我和無瑕一起,前往觀星閣。”
“好!”鐵猛毫不猶豫地應道。
“蕭峰那邊,”林凡的目光轉向山下,“我會給他下達命令,讓他利用這一個月時間,不計成本地擴張星辰堂的勢力,並讓他通過黑皇閣的渠道,在黑角域散布消息,就說我們星辰盟的主力,正在黑角域閉關,以此來迷惑外界視線。”
他頓了頓,看向面色凝重的月無瑕︰“從黑角域到你們宗門所在的東大陸,路途遙遠,一個月的時間非常緊張。我們必須找到最快的趕路方式。”
一番話,將所有安排布置得井井有條。
剛剛才看到一絲安定曙光的星辰盟,轉瞬間便要以區區四人之力,去挑戰一個盤踞東大陸數千年的頂尖宗門,以及其背後更加恐怖的血月教。
這無異于一場豪賭。
但無人退縮。
月無瑕看著林凡,看著他那雙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絕對冷靜與自信的眼眸,心中翻涌的驚濤駭浪,奇跡般地平復了下來。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將那封浸透著陰謀與殺意的請柬,在掌心徹底捏成了齏粉。
“好,我們走!”
前路是龍潭虎穴,是萬丈深淵。
但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