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嶺的風,似乎都帶著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
一個斷了臂的散修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峽谷,他不敢回頭,腦海里反復回放著那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以及那個碾碎一切的恐怖輪盤。他逃了三天三夜,直到看見一座繁華城池的輪廓,才敢一頭扎進城內最混亂的賞金獵人酒館,仿佛只有人群的嘈雜才能驅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水……水……”他撲到吧台前,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箱。
酒保不耐煩地推過一杯劣酒。
散修一口灌下,被嗆得劇烈咳嗽,眼淚鼻涕一起流了出來,他卻像是終于活了過來,抓著酒保的衣領,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別去!都別去斷魂嶺!是陷阱!全死了!都死了!”
酒館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匯集到他身上。一個滿臉橫肉的佣兵頭子不屑地嗤笑一聲︰“瘋了一個。趙副掌門和鬼影護法聯手,還有上百號好手,一個毛頭小子能翻起什麼浪?”
“趙無極死了!鬼影也死了!”散修狀若瘋癲,指甲在吧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被那個叫林凡的……一招!就一招!一個輪盤……五色的輪盤……碾碎了!所有人都死了!像蟲子一樣被碾死了!”
“轟”的一聲,整個酒館炸開了鍋。
“胡說八道!趙無極可是靈輪境中期!”
“鬼影護法的萬煞噬魂陣,同階都得退避三舍,怎麼可能?”
但看著那散修臉上毫不作偽的、深入靈魂的恐懼,一些心思活絡的人,心里已經開始發毛。
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的瘟疫,以這座邊境城市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起初,沒人相信。這太荒謬了,就像一個笑話。一個被追殺得如同喪家之犬的少年,反殺了由兩大靈輪境中期強者帶領的豪華“討伐大軍”?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證據浮現——天劍門和血月教的魂燈大片熄滅,派去探查的斥候帶回了那片如同煉獄般的戰場影像,以及更多幸存者語無倫次的描述。
大陸,失聲了。
緊接著,便是十二級地震般的劇烈震動。
……
血月教總壇,一座建立在活火山之上的血色宮殿。
議事大殿內,氣氛壓抑得仿佛空氣都凝固成了血塊。一名黑袍長老跪在地上,將一塊破碎的魂牌高高舉過頭頂,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教主……鬼影護法……和萬毒長老的魂牌……全碎了。”
高踞于白骨王座之上的,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他周身籠罩在扭曲的血色光暈之中,仿佛是這世間一切罪惡與殺戮的化身。
他沒有說話,但整個大殿的溫度卻驟然下降,連跳動的燭火都蒙上了一層血色的冰霜。
“一個護法,兩個長老,還有我教三百精銳。”良久,一個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聲音緩緩響起,不帶絲毫感情,“都折在了一個叫林凡的小子手上?”
“是……是的。”黑袍長老頭埋得更低了,“據傳,那林凡在斷魂嶺渡劫,突破到了靈輪境,並凝聚出了一道詭異的五行輪盤,戰力……戰力深不可測。”
“五行輪盤……”王座上的身影輕輕重復了一句,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波瀾,“還有,他身邊似乎出現了一個新的組織,自稱……‘星辰盟’?”
“是,盟中似乎還有一名天生太陰之體的女子。”
“好一個星辰盟。”王座上的身影發出一聲低沉的笑,那笑聲讓下方的長老們齊齊打了個寒顫,“傳我諭令,將對林凡的懸賞,提升至‘血色聖令’!”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血色聖令,是血月教最高級別的追殺令,百年未曾動用。一旦發出,意味著不死不休,獎勵之豐厚,足以讓任何一個亡命徒瘋狂。
“教主三思!此舉……是否太過……”
“此外,”王座上的身影打斷了他,聲音陡然變得森然可怖,“命修羅王,親自去一趟。告訴他,本座要那個林凡的頭,要那個太陰之體的鼎爐,至于星辰盟……我要這三個字,從大陸上徹底消失。”
“遵……遵命!”
所有長老齊齊跪伏,心中駭然。修羅王,教主座下四大天王之一,專司殺伐,手段酷烈,是真正踏著尸山血海走上來的狠角色。他親自出馬,這片大陸,怕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
與血月教的雷霆震怒不同,天劍門內的氣氛則詭異到了極點。
副掌門趙無極的死,對這個自詡正道魁首的宗門而言,是奇恥大辱。但此刻,宗門大殿內,剩下的高層們卻是一片死寂。
“欺人太甚!此子不除,我天劍門顏面何存!”一名脾氣火爆的長老猛地一拍桌子。
但響應者,寥寥無幾。
掌門李青玄端坐主位,臉色鐵青,他手中正捏著一枚玉簡,里面詳細記錄了斷魂嶺一戰的各種情報。越看,他心頭的寒意就越重。
五行雷劫、瞬殺同階、詭異輪盤……每一個詞,都像一柄重錘,敲擊著他的神經。
“顏面?”李青玄冷笑一聲,將玉簡扔在桌上,“現在是談顏面的時候嗎?趙師弟的實力你們都清楚,他都走不過一招,你們誰去?你去嗎?”
那名長老頓時語塞,漲紅了臉,卻不敢再說一個字。
“此子……已成氣候。”李青玄緩緩吐出一口氣,“他不再是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肥羊,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幼龍。更麻煩的是,他身邊還聚集了人手,公然打出了‘星辰盟’的旗號。”
“那……我們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能算!”李青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但不能再像之前那麼蠢了。傳令下去,暫時收回所有針對林凡的追殺令,表面上,我們偃旗息鼓。”
“掌門,這豈不是向那魔頭示弱?”
“示弱?”李青玄站起身,踱到殿前,望著遠方的雲海,“不,這是為了更好地殺死他。立刻派人,聯絡乾元宗、紫陽觀……還有那些死了人的家族!告訴他們,如今的林凡,已經不是一家一派能對付的了。想要報仇,想要分一杯羹,就拿出誠意來。這一次,我們要布一個天羅地網,一個讓他插翅難飛的……絕殺之局!”
暗流,在平靜的水面下,開始瘋狂涌動。
整個大陸,因為“林凡”和“星辰盟”這兩個名字,徹底變得精彩起來。無數人談之色變,無數人摩拳擦掌,無數人暗中窺伺。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那四個被推上風口浪尖的人,此刻,正站在一片截然不同的土地邊緣。
前方,是一道巨大而古老的石制牌坊,上面龍飛鳳舞地刻著三個血色大字——黑角域。
牌坊之內,天空都仿佛是灰蒙蒙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亂、血腥與自由交織的獨特氣息,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這里,沒有規則,沒有王法,是大陸上所有逃犯、惡徒、野心家的樂園,也是一片真正無法無天的法外之地。
“盟主,咱們……真要進去?”鐵猛看著那牌坊,撓了撓頭,連他都感覺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不適。
林凡看著那片混亂之地,嘴角卻勾起一抹弧度。
被整個世界追殺?那正好。
就去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地方。
“走吧。”他淡淡開口,率先邁步,踏入了那道牌坊。
“我們的第一步,就從這里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