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從無盡深海中掙扎著上浮的溺水者，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被撕裂的劇痛。
林凡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里滿是鐵銹般的腥甜。
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的空間亂流，而是一片陌生的、昏黃的天空。身下是干硬的碎石地，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枯草混合的蕭瑟氣息。
他掙扎著坐起身，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神魂更是像被無數根鋼針穿刺過一般，虛弱不堪。他環顧四周，這是一片廣袤的荒山，怪石嶙峋，植被稀疏，放眼望去，盡是蒼涼。
“月無瑕！”
他猛地想起什麼，急忙四下尋找，很快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下，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月無瑕靜靜地躺在那里，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衣沾滿了塵土與干涸的血跡，那張清冷的臉龐此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眸緊閉，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斷絕。
林凡心中一緊，連滾帶爬地過去，將手指探到她的鼻息下，感受到那絲若有若無的溫熱，才長長松了口氣。
還活著，就好。
在空間亂流中被拋出，還能保住性命，全靠兩人體內的星核本源在最後關頭自發護住了心脈。但饒是如此，兩人也已是油盡燈枯，尤其是月無瑕，她本就不以肉身見長，傷得比林凡更重。
林凡不敢耽擱，立刻從儲物戒中取出療傷丹藥，小心翼翼地喂她服下，又調動體內僅存的一絲太陽之力，渡入她體內，幫她穩固生機。
做完這一切，他才終于有精力檢查自身的情況。
內傷嚴重，經脈多處斷裂，五行之力幾乎枯竭，太陽星核也光芒黯淡，陷入了沉寂。但這些都是可以恢復的，真正讓他心頭一沉的，是來自後背的一陣陣灼痛。
他反手摸去，觸感詭異，像是一個凸起的、活物般的印記。他解開上衣，利用水屬性凝聚出一面水鏡，看向自己的後背。
只見他的後心位置，赫然烙印著一個巴掌大小的血色符文。那符文猙獰扭曲，仿佛由無數痛苦的靈魂糾纏而成，正散發著一股陰冷、惡毒的氣息，如同一只附骨之疽，牢牢地寄生在他的血肉與神魂之上。
血魔咒印！
屠蒼生在最後關頭打入他體內的惡毒詛咒。
林凡嘗試用太陽之力去淨化，那純粹的金色火焰一接觸到咒印，咒印便爆發出更強烈的血光進行抵抗，兩股力量的沖突讓他痛得悶哼一聲，冷汗直流。這東西，竟能與太陽之力分庭抗禮，根本無法祛除。
“媽的……”林凡低聲咒罵了一句，心里清楚，這玩意兒就是個定位器，只要它在，屠蒼生遲早會找上門來。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現在身在何處，以及外界的情況。
他小心地將月無瑕藏在一處隱蔽的山洞里，布下幾個簡單的警戒陣法，然後收斂全身氣息，朝著遠處隱約可見的一座小城潛行而去。
……
黑石城，一座位于大乾王朝邊境的混亂小城。
林凡換了一身破舊的麻衣，用泥土將臉抹得髒兮兮的，混在進城的商隊中，順利進入了城內。
城中最熱鬧的地方，永遠是酒館。
他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一壺最劣質的濁酒，默默听著周圍三教九流的佣兵和散修們高談闊論。
“听說了嗎？血月教發布了最高等級的‘血色追殺令’！我的天，這可是幾十年沒見過的陣仗了！”一個絡腮胡大漢灌了一大口酒，興奮地說道。
“誰不知道啊！說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潛入墜星之墟，盜走了血月教準備獻給魔神的無上傳承！血月教十二護法之一的‘血手’屠蒼生親自下的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嘖嘖，那懸賞，看得老子眼楮都紅了！一部天階功法，三枚破境丹，外加血月教護法的一個人情！這要是拿到了，下半輩子，不，下下輩子都不愁了！”
“就你？省省吧！據說那兩人能從屠蒼生護法手底下逃走，實力深不可測，你去了就是送菜！”
林凡端著酒杯的手，在袖中微微一緊。
魔神傳承？這盆髒水潑得可真夠狠的。
然而，接下來的一段對話，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要凝固。
“嘿，這事兒最有趣的還不是血月教。”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知道嗎？正道那邊，天劍宗、五行門，甚至連觀星閣都發了聲明！”
“哦？他們怎麼說？”眾人立刻來了興趣。
“還能怎麼說？義正言辭唄！”瘦子模仿著那些名門正派的腔調，陰陽怪氣地說道“聲稱那林凡與月無瑕二人，心性大惡，竊取上古傳承，恐為禍蒼生。號召天下同道，共同緝拿此二魔，回收傳承，交由他們這些名門正派‘代為保管’！說白了，不就是眼紅那份傳承，想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搶過來嘛！”
“哈哈哈！說得沒錯！黑的白的，這回倒是穿一條褲子了！”
“可不是嘛，現在城門口的懸賞告示，兩邊都貼著呢，一張血的，一張白的，畫像都一模一樣，真是天下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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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林凡的腦子里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他想過血月教的追殺，但萬萬沒想到，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竟會如此無恥！
觀星閣也發了聲明？
一瞬間，他想到了玄真，想到了那個在上古時期就已存在的“引路人”。觀星閣內部，絕對有鬼！
他再也坐不住了，扔下幾個銅板，起身便向城門走去。
城牆之上，果然並排貼著兩張巨大的告示。
一張是血月教的，背景是猙獰的血色彎月，上面用鮮血般的文字寫著追殺令，極盡渲染二人盜寶之罪，懸賞高得令人咋舌。
另一張則是幾大宗門聯合發布的“天下緝魔令”，白紙黑字，措辭正義凜然，通篇都是為了天下蒼生，但核心意思與血月教並無二致。
兩張告示上，都附著兩幅惟妙惟肖的畫像。
一男一女。
男的劍眉星目，眼神堅毅。
女的清冷絕塵，宛若仙子。
正是他和月無瑕。
在這一刻，他們成了天下公敵。黑白兩道，人人得而誅之。
林凡站在人群中，看著自己的畫像，只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逃出生天？
不，他們只是從一個絕境，掉進了另一個更大、更絕望的深淵。
就在他心神激蕩之時，旁邊一個眼尖的賞金獵人，目光在他和畫像之間來回掃了兩次，眼中陡然爆發出貪婪的精光。
“是他！就是他！”那人猛地抬手一指，發出一聲尖叫，“抓住他！他就是林凡！”
唰！唰！唰！
一瞬間，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餓狼一樣，死死地盯住了林凡。
“圍住他！別讓他跑了！”
“天階功法是我的了！”
十幾名氣息不弱的賞金獵人瞬間散開，刀劍出鞘，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林凡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冰冷。
他緩緩抬起頭，掃視著周圍一張張貪婪而瘋狂的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安穩的日子？
看來，從踏出墜星之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結束了。
一場席卷整個大陸的追殺風暴，已然拉開了血腥的序幕。
“找死。”
他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下一刻，金色的“炎金劍氣”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間劃破了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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