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數次叮囑，早就在薛鏡的一次又一次“不識抬舉”中，被周氏刻意模糊了印象。
自覺是做出了當下對自己這邊最為有利的選擇，周氏強行安慰著自己，努力平復心緒。
只是偶爾在薛鏡望過來時，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避開視線也就是了。
薛渺的獅子大開口，震得在場眾人一時間反應不及。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當數薛鏡。
只是這回他沒再等著祖父開口為他說話了。
抬手一扯，就止住了薛雄要起身怒罵薛渺的動作。
誠如方才薛渺所說的那樣，薛雄固然是可以仗著身份上的優勢強行施壓，幫他多分得一些東西。
但日後，他老人家總歸還是要跟著大房生活的。
他不能為了自己的一時之利，惹得他們父子、祖孫心生嫌隙。
這對薛雄的以後並沒有什麼好處。
薛雄憐惜薛鏡孤立無援，同樣的，薛鏡也不忍心真的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祖父晚年還與兒孫離心。
接下來的事，還是由他自己來處理吧。
薛鏡假借著喝茶的動作朝著門外的二東打了個小手勢。
眼見著對方快步離去後，才安心的繼續品著清茶。
本來吧，若是對方識趣些，為了祖父著想，薛鏡也不是不能遂了薛渺他們的心願。
可眼下的他們卻偏偏是這般貪心不足，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進尺，那可就不是他樂意見到的了。
不是想要酒樓嗎？
那就讓他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從他手里拿走吧？
反正今天這虧，他就算是要吃下去，也絕不會讓薛渺他們太好過就是了。
薛渺等人的一再逼迫，不僅沒能如願，反而還激出了薛鏡的一身反骨。
也不知他們事後若是知道了，究竟會不會後悔呢？
三兩口熱茶順了順氣後，薛鏡撂下了茶盞就沖著在座的眾人問道，“諸位以為，我父親這般分產，可行否？”
薛鏡的神色淡然中還隱隱帶著一絲壓迫之意。
好像就是在說︰我最後再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希望你們可別後悔。
族老們聞言，俱是有些愣神。
面面相覷間，都有些拿不準他的意思。
“這……”這行不行的，不還是要看你們自己怎麼想嗎？
族老們心中如是想著。
一個個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吃點心，反正就是不接薛鏡的話。
薛雄被薛鏡扯住，沒能說得上話。
族老們又不願出這個頭。
這下，薛渺可是得意壞了，“我看，諸位都像是沒什麼意見了，那就這麼說定……”
“大哥也覺得可以這麼分嗎？”薛鏡無視了薛渺的話，只是望著薛奕問道。
他們兄弟這麼多年，真的要如此收場嗎？
薛鏡把最後選擇的權力，交到了薛奕的手上。
薛奕有些遲疑，“不是說四六分嗎，要是不夠就拿……”拿米糧鋪子補上吧……
他是想把四成的產業足量交到薛鏡手上的。
但話還未說完，就受到了一左一右的齊齊“暴擊”。
周氏擰著他胳膊上的肉狠狠一扭不說，薛渺更是一掌就拍在了他的手背上，“你這小子渾說什麼呢，那是祖產，合該就是你的。”
“這也就是看在鏡哥兒這些年還算是出了一份力的份兒上，才這麼分，要不然的話，這些祖產通通都得先剔除，剩下的才四六分呢。”
薛渺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就在那兒大言不慚起來。
說的那些話，不止是薛鏡听了想笑，就連其他人听了都是滿心是不舒服。
“你這個孽障，還不快住嘴。”眼看著自己這蠢兒子越說越不像話了，薛雄也再顧不上給他留面子。
直接抬手就將茶盞摔在了他的腳下。
硬生生是逼停了他接下去的話。
“鏡哥兒啊，你別听你父親渾說，那就是個蠢的，一輩子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你放心，只要有祖父在一天，該是你的東西就絕對少不了。”
可憐了薛雄一把年紀還要給兒子收拾爛攤子。
苦口婆心的對著薛鏡就是好一通哄勸，只盼著這對父子別反目成仇才是。
只是看著小孫兒那沒甚麼表情變化的臉，他的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打顫。
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把他的話給听進去。
就在他還想強壓著薛渺給孫兒說句好話的時候，薛鏡終于開了口，“原來……父親一直都是這樣覺得的。”
一邊說著這話，他甚至還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就像是直到現在才看清他的真面目一般。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的耐心有限。
很不幸的是，薛渺最終還是耗盡了他的耐心。
他這話有些不對勁。
眾人聞言便是臉色一變。
可還來不及阻止，就見薛鏡伸出雙手在半空中一擊。
掌聲傳出的下一瞬，屋外涌進來了許多人。
為首的就是五湖酒樓的掌櫃的，錢三。
只見他雙手穩穩的托著一疊簿冊，緩步走進廳內。
恭敬的對著薛鏡一禮後才道，“東家，按照您的吩咐，酒樓自成立以來，迄今為止的所有賬冊，小的都帶來了。”
薛鏡點了點頭，“行，都拿來了就好。”
他朝著薛奕等人的方向輕抬下巴，示意他把東西都交過去，“趁著這會兒大家都在，把賬冊做個交接吧，日後這酒樓也就不歸我管了。”
“是。”出乎眾人預料的，錢三沒有絲毫的遲疑，十分干脆的就將捧著的賬冊交到了薛渺等人的手上。
眾人不是沒看出來這其中必然有古怪。
但薛渺望著近在咫尺的賬冊和鑰匙，盯得眼楮都直了，哪里還顧得上那許多。
哪怕是真有什麼陷阱，現在的他怕是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遙想當初他每每要從賬上支取些銀子去買字畫、古籍之類的東西時，都少不得還要經過薛鏡這個做兒子的首肯。
讓他處處受人掣肘，不得自由。
眼下這讓他心心念念許久的酒樓賬冊和鑰匙就出現在了他面前，只有一步之遙，這些就都歸他所有了。
這如何能讓他不心潮澎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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