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跟在他身後的那些與他一道過來的人則是帶著滿臉的怒意，兩眼直勾勾的就這麼盯著英武。
更兼之，這滿院子中，被綁縛住手腳的趙家下人嘴里還在不停的發出“唔唔”聲。
這場面，活脫脫就是一派青年英武欺凌老弱之象。
要是被那不知內情的外人給瞧見了，還指不定要怎麼指著英武的脊梁骨怒罵呢。
只可惜，他們如今所身處的小院四周皆無人居住。
英武又不是個輕易就肯被人拿捏的性子。
對上趙家人的這一番做派，他不僅沒有收斂自己的脾氣，反倒是越發的趾高氣昂起來。
即便是裝，也硬生生的裝出了一副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模樣，“趙家主，我家主子是憐你年邁，想來跑這一趟也不容易，這才恩準你進來一見的，您可別不知好歹！”
趙甫都是六十多的年紀了，素日里何曾被個晚輩如此頂撞過，當下便是只有三分的氣憤也被氣成了十分。
臉孔漲得通紅，手指顫抖著，已全然不似方才那般，驚怒都浮于表面了。
“英武，請趙家主進來說話吧。”盤算著這下馬威也是給夠了，禧瑞便適時出聲制止道。
總歸也是不好真的叫英武把這老人家給氣出個好歹來。
屋外的這場交鋒暫時落下帷幕。
趙甫等人也不等著英武領路了，循著方才的聲響就要往正屋中走去。
偏生他這般不客氣的行徑再次讓英武擰眉，抬手便毫不客氣的將人給攔了下來，“我家主子只請了趙家主一人，怎麼你們都是趙家主不成？”
把他們這兒當什麼地方了，想來就來。
他這一聲令下，先前跟著胤 一起來的侍從們也都反應了過來。
齊刷刷上前來，往趙家人跟前一站道，“趙家主請！”
十幾個壯漢異口同聲，這氣勢讓趙甫忍不住的眼皮一顫。
他心知今日之事是無法善了，便也不再掙扎。
拂開了身旁人扶著他的手，自己拄著拐杖上前道，“你們且在此候著吧，老夫自去領受他黃氏的教誨。”
只他一人邁步上前，侍從們便沒再阻攔。
只是等他越過人牆後，他走過的那道空隙便再次合上了，侍從們照舊是排排站立在正屋前。
一個個的目光都牢牢鎖定在了院中的趙家人身上，勢必要防備著他們的突然發難。
屋舍內。
拐杖落地與腳步聲重疊著響起。
與趙甫的緊張僵硬不同，禧瑞此刻正是一派閑適之姿，甚至還有興致親自動手沖茶。
見到趙甫進來，也仍舊是不慌不忙地道，“青雀，看座。”
“不知遠客到來，屋舍簡陋，還望您別見怪。”禧瑞自顧自的忙活著，只是抽空分了一個眼神給趙甫。
青雀更是將心中的不平都表現在了動作上。
給趙甫搬座位的時候，動作大到差點砸到他。
“您請坐吧。”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青雀說得咬牙切齒。
丟下這一句後，更是半分停頓都沒有，轉身就回到了禧瑞的身邊。
這一番毫不符合皇家禮儀規範的待客之舉，成了青雀撒火的渠道。
禧瑞心知肚明，卻並未阻止。
只是等泡好了手上的茶水後才慢慢抬頭。
在見到趙甫仍舊站著時，又恰到好處的露出一副訝然之色，“您老怎麼還站著呢？”
早在看清了屋內眾人的那一刻，趙甫的心就已涼了半截。
眼下雖知道這是人家故意為之，但他也無可奈何了。
都是子孫不肖啊！
趙甫壓下心中不停翻涌的思緒，順著禧瑞的話茬，便穩穩的在青雀端來的椅子上坐定了，“老夫不請自來，還望諸位見諒。”
不請自來的又算是什麼客。
他這一句也是在回應禧瑞先前的話，更是擺明了自己的低姿態。
禧瑞眉梢輕挑，倒是對他接下來的話多了幾分興趣。
抬手將面前的茶盞往前一送，對他示意道，“嘗嘗我這茶。”有什麼話，咱們喝著茶慢慢說。
趙甫心中一定，知道自己這態度是擺對了。
眼下是他家失禮在先，要想求個和解，便絕不能再強端姿態。
方才在外間的那一番試探，不正是能說明問題嗎？
形勢比人強，趙甫不得不思慮周全了再說話。
“家中兒孫不成器，竟是背著我偷偷從莊子上調了人手，冒犯了姑娘，還望您寬恕則個。”一口熱茶入了喉，趙甫定了定心神才道。
“外頭那些都是莊上的農戶，大字不識一個，全是听了我那不孝子的差遣才會行此錯事。還請諸位看在他們都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饒他們一回。”
“當然了，此事的責任全在我家那小子的身上，要打要罵皆悉听尊便，老朽只求您能留他一條命，家中老妻年邁體弱，怕是受不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趙甫言辭懇切道，與方才在外頭時的態度可謂是截然相反的。
禧瑞品了一口杯中茶水，悠悠開口道，“趙家主的意思是，今天的事都是你兒子一個人的主意嘍？”
她語調平平，不急不緩，讓人听不出喜怒。
趙甫一時間也有些拿捏不定她的意思，只是這話都說到了這份上，除了硬著頭皮繼續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是，都是那小子豬油蒙了心，才做出此等錯事來，我們趙家絕不包庇，甘願听從姑娘發落。”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眼下這屋舍中，真正能做主的人還是禧瑞。
雖不解其中緣故，但如今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便也只得是不再朝著其他人白費力氣了，只管向她求情。
當然了，他也是想著禧瑞一個姑娘家，應是要比其他幾位更好說話些的。
縱使是知道自己被人跟蹤，一時心有氣憤也就罷了。
她這不也沒受到什麼傷害嗎。
他們趙家把錯都給攬下來，再好言相求，未必沒有和解的可能。
終歸他們黃家來了甦州府也才幾年時間，根基不穩，總不能真因為這點小事就鬧得不可開交吧。
趙甫心里的小算盤打的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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