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堂的晨鐘剛響過三遍，楚清辭已帶著弟子們在試劍坪站定。秋露打濕了他們的布鞋，卻沒人敢動——今日是楊辰承諾要傳授“靈力啟蒙術”的日子，這對從未接觸過正統修行法的前縹緲宗弟子來說，是比任何恩賜都珍貴的機會。
楊辰踏著晨光走來時，手中捧著個竹籃，里面鋪著細絨，整齊碼放著數十顆瑩白的種子。種子約指甲蓋大小，表面流轉著淡淡的光暈，細看之下，竟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靈力在其中游走。
“這是‘靈根種’，”楊辰將竹籃遞給身旁的老藥農，“凡仙聖院的丹聖用百年靈髓培育的，能在普通人丹田內種下靈力的根基。”
弟子們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他們中許多人因早年被脅迫修煉邪術，靈根早已受損，以為這輩子都再難踏上正途。此刻看著那些發光的種子，不少人眼眶都紅了。
“楊殿主，這……這太貴重了……”老藥農的手抖得厲害，靈根種的珍貴他比誰都清楚，一顆便能讓資質平庸者脫胎換骨，更何況是丹聖親手培育的。
“貴重的不是種子，是肯回頭的心。”楊辰的目光掃過試劍坪，落在那個曾說會做桂花糕的少女身上——她叫阿芷，當年為了給病重的母親求藥，才被誘入縹緲宗做雜役，“你們若能好好修行，將來護佑雲棲谷，比任何靈根種都有價值。”
授種儀式在歸心堂的前殿舉行。楊辰讓弟子們盤膝坐成一圈，自己則站在中央，指尖凝聚起人皇琉璃體的瑩白靈力。他沒有直接將靈根種打入眾人丹田，而是先以靈力為引，輕輕梳理他們體內殘存的邪術余毒。
“凝神，意守丹田。”他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想象有股清泉在體內流淌，沖刷掉所有污穢。”
阿芷的身體最先產生反應。她體內的余毒最少，此刻在靈力牽引下，額頭滲出細密的黑汗，那是邪術殘留的濁氣被逼出體外。緊隨其後的是楚清辭，他早年修煉過正統心法，底子尚在，只是被蝕心蠱殘毒阻塞了經脈，此刻靈力游走之處，他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黑血，臉色卻紅潤了許多。
最難的是幾個年長的弟子。他們曾長期服用聚魂丹的殘渣，經脈早已千瘡百孔，靈力剛入體就引發劇烈疼痛。有個瘸腿的老僕忍不住顫抖，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卻死死咬著牙不肯出聲——他知道，這是唯一能讓他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楊辰放緩了靈力輸出的速度，指尖的瑩白光芒中融入一絲天葬劍的蒼茫劍意。那劍意看似凜冽，實則溫和，像初春的融雪，一點點滲透進僵硬的經脈。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個人體內的痛苦與渴望，那些蜷縮的靈根在靈力滋養下，正發出微弱的悸動，像寒冬里等待抽芽的種子。
“別怕，”他輕聲道，“靈根與人心一樣，只要肯給它陽光，就一定會發芽。”
當最後一縷邪毒被排出體外時，東方的朝陽正好越過歸心堂的屋脊，將金色的光芒灑在前殿的地磚上。楊辰拿起竹籃中的靈根種，屈指一彈，數十顆瑩白種子便如流星般飛起，精準地落在每個弟子的眉心，隨即沒入體內。
“運轉心法，引導種子落地丹田。”
弟子們依言照做，前殿內頓時響起整齊的吐納聲。陽光透過窗欞，在他們身上織成金色的網，那些沒入體內的靈根種開始發光，從眉心到丹田，拉出一道道瑩白的光帶，像極了破土而出的嫩芽。
老藥農守在殿外，看著陽光中的光帶，突然老淚縱橫。他想起年輕時剛入縹緲宗的情景，那時的宗門也有過這樣的晨光，只是後來被欲望和邪術蒙蔽，才一步步走向毀滅。如今看著這些光帶，他仿佛看到了宗門真正的希望。
一個時辰後，弟子們緩緩收功。阿芷驚喜地發現，自己的指尖竟能凝聚起一小團靈力，雖然微弱，卻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楚清辭活動了一下左臂，過去因練邪術留下的僵硬感徹底消失，經脈中流淌的靈力溫和而綿長；那個瘸腿老僕更是激動得站了起來，雖然還不穩，卻實實在在地邁出了兩步。
“多謝楊殿主！”眾人對著楊辰深深叩拜，聲音里的感激發自肺腑。
楊辰扶起他們，目光落在試劍坪外的田埂上。那里，阿禾正帶著幾個孩子播種冬麥，金色的陽光灑在他們身上，與前殿的靈力光帶遙相呼應。
“靈根種只是開始，”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往後每日寅時練氣，辰時勞作，午時研讀典籍，酉時切磋劍法。記住，修行不是為了飛天遁地，是為了讓自己有能力守護想守護的人，就像你們腳下的土地，既要吸收陽光雨露，也要孕育果實。”
楚清辭用力點頭，轉身對弟子們朗聲道︰“從今日起，歸心堂弟子，以‘守正、務實、護生’為訓！誰若違背，逐出山門，永不錄用！”
“守正！務實！護生！”弟子們的吶喊聲震得前殿的窗欞嗡嗡作響，驚起檐下的燕子，在晨光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楊辰走出前殿時，阿禾正好送來了新熬的藥粥。她看著試劍坪上開始晨練的弟子們，又看了看楊辰指尖尚未散盡的靈力光暈，突然笑道︰“你種下的哪是靈根種，是比這更珍貴的東西。”
楊辰接過藥粥，熱氣模糊了鏡片後的目光。他看向歸心堂外那片剛翻過的土地，冬麥的種子已被播下，正等待著春雨的滋潤。或許用不了多久，這里就會像東荒的營地一樣，有炊煙，有書聲，有劍影，有一群為守護而生的人。
而那些被種下的靈力種子，會在日復一日的修行中，長成參天大樹，為這片土地遮擋更多的風雨。就像他曾說過的，真正的守護，從不是一個人的沖鋒陷陣，而是讓更多人擁有守護的力量。
歸心堂的晨鐘再次響起，這一次，鐘聲里帶著新生的力量，在雲棲谷的晨霧中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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