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驟然停止,手中的長劍險些脫手。
眼前這張臉,我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骨銘心。
那是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樹下,夏夜里搖著蒲扇為我們這些孩子講述英雄故事的臉;是每年豐收祭典上,顫巍巍地舉起酒杯,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的臉;是當我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時,偷偷往我破屋門檻上放下一袋米、幾個窩頭的臉。
老村長……
怎麼會是你?
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攪動,混雜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荒誕感,直沖我的腦門。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巨錘狠狠砸中,嗡嗡作響,什麼也思考不了。
我死死盯著他,試圖從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偽裝痕跡。
那顆額角標志性的黑痣,那條年輕時與野狼搏斗留下的淺淡疤痕,甚至是他說話時微微向左撇起的嘴角——一切都與我記憶中的老村長分毫不差。
不,這不可能!
一定是幻覺!
是幽冥會妖人臨死前的詭計,想要動搖我的心神!
可他眼中那股毫不掩飾的瘋狂與貪婪,卻又如此真實,如此刺眼。
那不再是我熟悉的溫和與慈祥,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陰鷙,一種對權力和欲望赤裸裸的渴求。
這種眼神,我在之前每一個被我斬于劍下的幽冥會妖人眼中都見過,只是從未想過,會出現在這張臉上。
“很驚訝,是不是,薛午陽?”老村長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絲病態的得意,仿佛很享受我此刻的震驚與痛苦,“你以為你搗毀了幽冥會的分舵,殺了我幾個不成器的手下,就贏了?天真!”
他向前一步,盡管身形佝僂,氣勢卻陡然攀升,那股屬于幽冥會首領的邪惡氣息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周圍那些原本已經潰不成軍的幽冥會余孽,在看到他摘下面具後,先是短暫的錯愕,隨即眼中爆發出狂熱的光芒,仿佛找到了新的主心骨,蠢蠢欲動起來。
“最後的手段?”我強迫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劍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冰冷的劍柄傳來一絲寒意,試圖驅散我心中的慌亂與那股幾乎要將我吞噬的背叛感。
“呵呵,”老村長干笑兩聲,笑聲如同夜梟啼叫,刺耳難听,“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薛午陽,你是個好孩子,可惜,太礙事了。”
好孩子?
這三個字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那個曾經在我摔倒時扶我起來,在我迷茫時給我指點迷津,甚至在我父母雙亡後偷偷塞給我干糧的老人,那個我一直以來視為長輩,敬重有加的老村長,竟然就是這一切災難的始作俑者,是那個荼毒鄉里、作惡多端的幽冥會首領!
我感覺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又像是被灌滿了滾燙的鐵水。
信任的基石轟然倒塌,隨之而來的是滔天的怒火與無盡的困惑。
我的胸腔劇烈起伏,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不解與憤怒。
他眼中的瘋狂愈發熾烈,仿佛已經篤定我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他似乎在期待,期待我崩潰,期待我因這巨大的沖擊而失去所有斗志。
那張曾經和藹可親的臉,此刻在我眼中變得無比猙獰。
記憶中那些溫暖的片段,如今都像是涂抹了劇毒的糖衣,讓我惡心欲吐。
我試圖壓制住翻騰的情緒。
劍刃上的寒光映照出我此刻扭曲的表情。
我必須知道,我一定要知道。
無數的疑問如同潮水般涌上我的心頭,幾乎要將我淹沒。
歡呼聲像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村民們互相擁抱,喜極而泣,劫後余生的狂喜沖淡了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與硝煙。
小雲和小虎一左一右地攙扶著我,臉上洋溢著釋然的笑容,眼角卻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江流則默默地站在不遠處,目光復雜地投向那片狼藉的戰場中心,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我笑不出來。
胸腔里像堵了一團濕漉漉的棉花,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過氣。
勝利的喜悅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朦朧而不真切。
“為了權力,為了掌控一切。”老村長那嘶啞而狂熱的聲音,如同魔咒般在我耳邊回蕩。
權力?
掌控?
僅僅是這些嗎?
我不信,或者說,我不願相信,一個人可以為了如此空泛的理由,將整個村子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背後,一定還有更深層、更隱秘的動機。
幽冥會的陰影,真的就此徹底消散了嗎?
老村長,這個曾經如同慈父般守護著村莊的長者,為何會搖身一變,成為這一切災難的始作俑者?
他的狂熱從何而來?
他的力量又源自何處?
那些被他蠱惑、被他操控的幽冥會成員,他們真的都甘心失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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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疑問如同沸騰的開水,在我腦海中翻滾不休。
村民們的歡呼聲越是熱烈,我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強烈。
就好像一場暴風雨剛剛過去,天空雖然暫時放晴,但遠方的烏雲並未徹底散去,隨時可能卷土重來,帶來更猛烈的風暴。
不行,我必須去問個清楚。
即便他已是強弩之末,即便幽冥會的陰謀已經瓦解,但我心中的疑雲,卻像他倒下的身影一樣,沉重地壓在那里。
不把這些謎團解開,我寢食難安,這場勝利也顯得如此不完整。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小雲和小虎攙扶的手,沉聲道︰“你們先照顧好傷員,安撫大家,我……我有些事情,必須親自去處理。”
小雲擔憂地看著我︰“午陽哥,你……”
“我沒事。”我強作鎮定地笑了笑,盡管那笑容一定比哭還難看,“放心吧,一切都結束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最後那句話,我說得很輕,只有我自己能听見。
我撥開身邊慶祝的人群,他們的笑臉在我眼中變得模糊。
腳下的土地因之前的激戰而坑窪不平,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卻又異常堅定。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汗水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幽冥會那種特有的陰冷氣息,仿佛並未徹底消散,像一根毒刺,扎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我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不遠處那個癱倒在地的身影——老村長。
他就像一座沉寂的火山,雖然暫時停止了噴發,但誰也不知道,他的內部是否還在醞釀著下一次的毀滅。
終于,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昔日里那個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老村長,此刻狼狽地躺在地上,厚重的粗布衣衫被劃破了多處,沾染著泥土與不知是誰的血跡。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胸膛急促起伏,顯然已是油盡燈枯。
我默默地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
心中有無數個問題想要噴涌而出,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四周的歡呼聲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開來,這片小小的區域,只剩下我和他,以及我們之間那段扭曲、破碎的過往,還有……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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