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葉伯常再次被什麼聲音所驚醒。
他好像听見有人管他叫爸爸。
他不記得自己被控制了多少天。
也不知道同一個問題他回答了多少次。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就算做夢,答案也是一樣的。
只是,他好像有點分不清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真實。
江主任又來了。
“小葉同志。”
“我要提前恭喜你了。”
“把手續辦完了,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我們差不多都查了一下,違紀違規的情況有,不過就像你說的,沒有明令禁止的情況下,你做的那些,也談不上犯紀律。”
“在可罰與可不罰之間。”
“你把這份材料簽一下,一會就可以辦手續離開了。”
葉伯常的面前放了一份材料。
他還不太清楚現在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
不過,他倒是記得一句話,如果審你的人對你拍桌子,瞪眼,往死里搞你,你大概率是安全的。
如果審你的人笑呵呵,一邊讓你別擔心,一邊哄著你簽字,那麼大概率是準備把你往死里冤了。
江淘給葉伯常放了一支煙。
葉伯常卻搖搖頭,“江主任,這趟進來,也算是因禍得福,把煙給戒了。”
江淘打了個哈哈,“沒事,想抽的時候,再點。”
“看看吧,早點簽了,早點出去跟你孩子團聚嘛!”
葉伯常精神飄惚,但是眼前的文件還是看得懂的。
“江主任,這是委托文件啊。”
“看來你們跟龍明華牽扯得還挺深。”
“都敢直接動手了。”
“怎麼不把我直接弄死,讓我媽繼承就行了。”
“還簽什麼委托書。”
葉伯常說,“對了,我想起一句話,敵人也是瘋狂的時候,就說明他們離完蛋的時候就不遠了。”
江淘嘆了一口氣,“小葉同志,我們是同志,怎麼就成敵人了。”
“既然是自己的同志,那麼當中有些程序該簡化就簡化了。”
“你能少吃些苦頭。”
“也不用把我們搞得跟大惡人似的。”
“各單位都說,看到我們紀委的,就像見瘟神似的,躲都來不及。”
“實際上,我們也是很有人情味的。”
“接下來的話,你听著,我們哪里說哪里散。”
“你為什麼進來,自己心里也有數。”
“你的那些行為呢,違紀違規肯定也是存在的,我們要往上靠,你逃不了。”
“不過嘛,上綱上線大可不必。”
“前提條件呢,當然是人家要什麼,你能拿得出來。”
“如果你覺得自己很硬氣,能頂得住。”
“那麼,我確實也幫不了你。”
“這份文件你不簽也沒事,不過,你見不見得到兒子,那就不好說咯……”
葉伯常心頭一震,也不笑了。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而江淘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愛人很勇敢嘛,挺著大肚子也要替你守著你的工作室。”
“她能為你拼命,你呢?”
“你的心里無非也只有錢嘛。”
“哎,像你們這麼自私的人,其實我也見得不少。”
“葉伯常,我真怕你說我沒招。”
有人敲門進來,“江主任,有領導來了。”
江淘的眉頭跳了一下子,帶著文件離開。
葉伯常一雙眼珠子定住,他以為自己能夠扛得住。
有弱點了啊……
不過這樣的弱點,景姍也有啊。
再想想,景姍原本也不用跟著他吃這樣的苦。
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為了他們,忍一時?退一步?
葉伯常還在猶豫的時候。
門口進來一陌生中年男人。
坐在桌前,看著葉伯常,也不說話。
這是他們派來的新人?有新招了?
男人問,“葉伯常同志,你清白嗎?”
葉伯常說,“領導,該說的,該寫的,我都寫出來了。”
“如果還有什麼是我沒提到的,那一定是你們還沒告訴我的。”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子,走到葉伯常的身前,很近的那種,“小葉,謝謝你,對了,我姓季……”
葉伯常渾濁的眼神在這一刻突然聚了光了,精神也在此刻清醒了過來。
季偉航從房間出去之後,外面是江淘他們一行人,連忙起身。
江淘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這麼短的時間,一定不會問出什麼東西的。
“季書記要走?”江淘試探地問了一句後,“我送送您。”
江濤把季偉航送出來這類似于酒店的大堂。
季偉航笑呵呵地問,“江主任,那名同志的情況調查清楚了沒有?”
江淘的胸口一悶,“季書記,他脾氣硬得很,還有好多東西都沒問出來。”
季偉航笑問,“對,要深入調查,不過,也要弄清楚,是他不交代問題,還是壓根沒問題交代。”(差不多就行了。)
“不能憑想象來調查,更不能听風就是雨地冤枉了自己的同志嘛。”(你們那點把戲我還不知道?)
“他還那麼年輕。”
江淘笑眯眯地說,“是,季書記批評得是。”(越級管理了)
季偉航擺擺手,“不是批評,這也不歸我管。”(有人會找你們的)
江淘笑著說,“是是是,口誤,季書記是來關懷的,听說這葉伯常和您的千金是一個單位,前一陣子還一起出席了一個防震減災的活動。”(威脅我?你女兒跟葉伯常是一對吧?)
季偉航從兜里掏出煙來給江淘散了一支,“江主任,這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
“她今天去日本了,定居。”
“以後都不會回來了。”(我正好火很大,你要往槍口上撞,就別怪我了。)
江淘的眼皮子一跳。
季偉航遞出去的煙,在江淘的面前再抖一抖,後者接煙的時候,動作慢,也有點抖。
季偉航點了自己的煙,“听人說你們私下里開玩笑,到了你們手里的人……”
“通常不是自己有什麼交代什麼。”
“而是要听到你們心里想听的,才能有個痛快。”
“我想知道,你們有人自己嘗試過嗎?”
江淘本來是個笑面虎,這下子徹底不笑了。
“走了!”季偉航轉身就走,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是的,他忘記跟我握手了!江淘看著自己準備伸出去的手,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在椅子上坐了有二十分鐘左右,單位的同志說,“江主任,葉伯常好像睡著了,要不要把他弄起來,接著問。”
江淘抬手,示意等一下。
六月一日,距葉伯常被帶回來正好一個月的時間。
他們沒有拿到他們想要的內容。
葉伯常也沒有簽了手下的文件。
而這件事,好像還被很多大人事盯著。
江淘深知,來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有問題。
他們來這里,不是因為他們犯了什麼事。
而是他們到了要充當養分的時候,當然,還有很多名字︰
墊腳石、替罪羊、背鍋俠……
江淘眼前好像發現,葉伯常出現在這里的時機不對。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季偉航的那一句,“他還那麼年輕。”
在剛才听來,完全就是一句廢話。
可是季偉航現在才反應過來,那不是一句廢話,而是在點他江淘︰葉伯常的身份、級別、年紀,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江淘這種身份親自處理葉伯常的問題,這特麼的就是超配制了!
江淘把煙從耳朵上拿下來,盡量慢一點塞進嘴里。
打火機不爭氣,怎麼也打不著。
有一種,倒霉事不來就不來,一來就一件接一件的感覺。
同事在旁邊掏出他的火機,才把煙給江淘點著。
季偉航的女兒給他買的煙,抽得挺醇的。
江淘把手里的文件遞給同事,“處理干淨。”
“對了,葉伯常這邊沒什麼問題,放了吧!”
這個結果是周圍這些稍年輕一點的同志沒有想到的。
不過,他們也不會去質疑,這些事,領導怎麼安排,自己怎麼處理就是,千萬別多嘴,什麼都不知道。
……
天剛亮。
景姍做好術前準備,被推進了手術室。
薛露和烏娜的手牽著手,也不知道是誰更緊張,手心都微潤。
景姍反倒安慰她們,“很快就出來了。”
“沒事的。”
“我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也許景姍也是在安慰自己,讓她在進手術室的時候沒有那麼緊張。
鄧阿姨手里提著一桶紅糖水蛋,面對牆角“我沒頭發”。
烏娜抖得很厲害。
薛露深呼吸地來回踱步。
當她看到走廊盡頭有個頭發凌亂,腳下無力的男人快步走來,笑容變成了哭泣,接著便撕心裂肺地喊。
“別……”
“不用手術了……”
“不用啦……”
……
快中午的時候,四林這一次過來的時候,氣焰顯然比上一次囂張了太多。
以前不佔理的時候,都要鬧三分。
現在不但佔理,還佔了人數上的優勢。
林宏濤拉著林素蘭,“不用等了。”
“直接沖。”
“我們沒得那麼多的時間等!”
“拿回自家的東西,還等啥。”
“今天這麼多的人,先把公司搶了再說。”
林霞小聲說,“我們手上的手續都是全的,不用怕的,二姑,你有免死金牌,弄他們就是了。”
林宏文拉著林素蘭,“姐,你不用怕,你一會沖在前面就是了。”
“哪個敢攔你,你就咬他,把肉咬下來都沒事。”
林素蘭也氣,這里明明就是她兒子的公司,憑啥被眼前這些人擋住?
林素蘭只想報復,報復被禁錮的三十年。
報復她兒子把她關在醫院和康養中心兩年。
他要去坐牢了,這些東西就該是林素蘭的。
四林沖到最前面,看到的是葉軍、黃青萍、葉斌、孟茹、葉湘雪和佟曉輝。
四林對上葉家的主力陣容時,只是稍微有點錯諤罷了。
畢竟以前這一大家子就像死絕了一樣。
否則也不會任由林宏濤和林宏文這兩兄弟騎在葉平的頭上拉屎。
他們今天全都來了?林宏濤心說,“狗曰的葉伯常身上到底有好多錢?”
“都是尼瑪群無利不起早的,必須要把他公司給搶了。”
林宏文就更直白了,“害老子妻離子散,老子不多拿點賠償?”
林霞剛剛離了婚,“我準備當富婆,老公不要了,兒子也不要了,你們還想搶我的錢?”
三人所想各異,但是動作卻是出奇的一致,把林素蘭往前面一頂,這就是主要的開團方式。
四林看到葉家這一大家子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一個男人把文件遞給執法的工作人員。
“這是我的委托人的經營許可證。”
“證實失落葉工作室實控人葉伯常先生,仍然可以處理公司大小事務。”
“面對,趙衛強先生的起訴,請嚴格按照流程,我方會積極應訴。”
“可以在法院里見真章。”
“同時,我方要求,無關人員馬上退出失落葉工作室。”
“對于多日來,無關緊要的人員對失落葉造成的損失,我們將保留證據,後續將追究相應的法律責任。”
“不可能?”林素蘭一把將工作人員手里的文件搶過去,她壓根就不會看一眼。
嘩嘩嘩地撕了干淨……
葉湘雪看著林素蘭,“二媽,我再這麼叫你一次。”
“差不多就行了。”
“其實這麼多年,二爸一直也知道,你沒把他當丈夫,你們一家都沒把二爸當人看。”
“你就算是個精神病也覺得二爸配不上你。”
“巧的是,我爸和三爸同樣覺得你配不上二爸。”
“不過考慮到伯常,以前很多話我們都不方便多說。”
“今天,還是考慮到伯常和他的女兒,二媽,走吧!”
“現在走還來得及。”
“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林宏濤指著葉湘雪,“走尼瑪賣批,往哪走?”
“我妹妹拿回她的東西。”
“我妹妹替他兒子守著公司,你們又不是直系,有你們說話的地方?”
“爬批開,整死你小賤貨……”
佟曉輝捏住林宏濤的手指反方向一掰,“好好說話。”
林宏濤當場一跪。
林霞在林素蘭的耳邊說,“把文件撕了。”
林素蘭眉心血管突突猛跳兩下,嘩嘩嘩地把文件撕了,“狗屁的親子關系。”
“你們說是就是啊?”
“我不信,不可能,沒有用。”
葉湘雪嘆了一口氣,“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律師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你撕的是復印件,我這里是原件。”
林宏文看到這一幕,把林素蘭往前狠狠一推。
林素蘭朝著律師和葉湘雪就撲了上去。
佟曉輝放了林宏濤,擋在葉湘雪的面前攔住林素蘭,一把就將人給推出去。
這一推,四林發了瘋地往前撲。
林素蘭撲到佟曉輝的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撕下血肉,張口大喊,“打人啦,殺人啦……”
“這些狗曰的無法無天吶……”
四林身後那些穿著類似于新式制服的人,手里提著警械,此時也像是解開了封印一般,沖上前去,見人就打。
下手之黑,完全就是奔著把人給弄死的勁頭去的。
現場的工作人員根本就不管,他們今天就是來辦事的。
只看結果,至于過程是什麼樣子,他們管不了。
出事之前,葉湘雪帶著一大家子擋在工作室里。
沖突發生之時,彪形大漢把他們拖進房間。
“家屬都去辦公室里躲著,我們堵門,不會傷到你們。”
這些工地上來的男人,都是景姍各位師兄手下的工頭下邊最猛的同事。
“草尼瑪的,今天就跟你們拼了。”
工作室里,有如刀光劍影的亂戰。
為了利益不顧血脈親情的四林在人群中呲牙咧嘴。
仿佛地獄中爬出來討債的惡鬼。
被打倒在地的人越來越多。
佟曉輝的頭上和身上,都是血。
本來寬敞的寫字樓里被擠得水泄不通。
加上倒在地上的人,眼看著都沒有一塊能落腳的地。
大門外還不斷有人在外里擠,清一色的全是制服。
林素蘭就像變異的僵尸終于沖到了辦公室的跟前,帶血的雙手抓住葉湘雪……
“弄死你,我也不會犯法,老子是精神病……”
林霞更是繞開人群,“我來,我來……”
勝負在這一刻已經見了分曉……
大爸大媽帶著一大家子人沖出了辦公室。
黑壓壓的制服人群手里的器械不再朝前,而是朝下……
他們慌張地看著後邊……
外面不再有人涌進辦公室。
制服們不自覺地把手里的棍棒器械給扔在地上。
陸陸續續有人蹲下……
有人退後……
有人眼神慌亂……
大門口的人散了。
而就在大爸大媽,三爸三媽的後邊,有個眼神如枯井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大門口,進來那些警餃很高的制服們,身上掛著執行特殊任務時才會佩帶的微型沖鋒槍。
其中一人隨手抓一個過來問,“哪個單位的?”
“你這個衣服不是制式服裝。”
“保安是吧?”
“冒充公安是不是?”
“不用跑,不用跑,外面兩輛大巴車給你們準備好的。”
“來,說一下,你們老板叫啥?”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我們是秦誠物業的,老板叫周秦。”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制服天團,如今全部蹲下。
四林看到葉家中間那張熟悉的臉,正朝他們走過來。
林宏濤上前就是一句,“伯常,原來侈在啊,他們想搶你的公司,我們幫你守著的。”
“一家人就是一家人,關鍵時候才看得出來誰對你好。”
“你在就好了,我們任務也就完成了。”
“我們先走了。”
葉伯常輕飄飄地看著林宏濤、林宏文和林素蘭一眼。
四林想深藏功與名,溜了溜了。
結果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摁翻在地。
“干啥?”
“我是葉伯常的大舅。”
“我是葉伯常的小舅。”
“自己人。”
“我是葉伯常的姐姐。”
“我是葉伯常的媽。”
一群正規警察看著林素蘭,“阿姨,別傻了,我們又不抓你。”
林素蘭愣了一下,走到外面,看到的是白大褂,手里拿著鎮定劑,束縛帶,那一刻林素蘭就知道,自己的日子終于是到頭了。
葉伯常起身目光一掃葉家的親人,滿眼皆是溫暖。
一個轉身,再看地上那群姓林的,難掩眼中的殺氣。
三林還在喊,“伯常,你這是干什麼?”
“哪有抓舅舅的道理。”
“誤會,葉伯常,真的是誤會。”
“快放開我……”
“葉伯常,你要怪就怪林宏文。”
“他跟那個叫龍明華的串通的。”
“我是被他喊來的,葉伯常,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
“林宏濤,你個狗雜種,搶公司的時候,你下手最狠,現在把責任都推到老子的頭上,你不得好死……”
葉伯常抬腳踩在林宏濤的臉上,擰了幾下,把林宏濤的嘴臉擰得變了形,像看臭狗屎一樣地蔑視著他。
“自己選的路,死也要走完的。”
“下輩子,看著點選。”
林宏濤被跪著脖子,臉在地上被搓變形,看著葉伯常離去的背影,“林宏文,尼瑪賣批,他怎麼出來了?”
“老子要被你個狗雜種害死了。”
林宏文也是同樣被摁翻在地上,雙手被兩條扎帶套死,滿眼驚恐,“不會的,龍明華明明說葉伯常死定了,不會出來。”
“葉伯常,葉伯常,我是你舅舅,放我一馬,求求你了……”
林霞在哭喊,“弟弟,弟弟,跟我沒關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對不起,求求嚴諒我一次,就一次,真的就這一次,求求你了……”
葉伯常听著那絕望的呼喊,再看著被拖上四院專車的林素蘭,她雙手趴在玻璃上,像只絕望的瘋猴子……
穿著假制服的保安被帶上大巴車,不知道會被帶到哪里去。
葉伯常看似被動,實則先手早就開始。
有的人早就死了,只是晚幾天埋而已。
先找誰呢?一個一個來嘛。
秦國清邁。
午後的陽光正在暴曬。
張清秀等待多日之後,終于接到了心心念念的電話。
三輪車把她帶到了一家冷飲店外。
按照短信上的要求,她點了一杯冷飲,從午後坐到華燈初上……
街頭人來人往,艷女勾搭情郎。
帥氣的摩托一輛接著一輛……
恍惚間,她看到兒子龍波就在離她不足三十米的酒吧里,她激動地跑跑步上前……
“龍波……”
“兒子……”
“龍波,我是媽媽呀!”
張秀清從馬路的一邊朝對面的酒吧跑過去。
黃毛寸頭的黑眼眶男子,摟著妖艷的女人,回頭看到了張秀清。
他歪頭,咧嘴,笑得不可思議,又暖心。
張秀清的面前來了一輛摩托車,延緩了她的動作。
摩托車停在五米開外,後座的米黃色背心男子,一路小跑,就在張秀清的前面。
他從背後掏出一把槍,到了龍波的身邊,抬手,舉槍,對準龍波的頭……
砰砰砰砰……
清空彈夾!
米黃色的背心男,回頭和瞠目結舌的張秀清擦肩而過,跳上摩托車的後座。
大油門,翹頭,駛離喧鬧的酒吧街。
黃毛寸頭的龍波倒在血泊。
千里尋子的張秀清倒地癱坐。
酒吧街上的男男女女抱頭瘋跑。
這里早就已經亂作一團。
……
漢縣,一家會所內。
快十二點的時候,那個叫周秦的物業經理去上個廁所。
準備接下來的高光時刻。
他習慣在這個時候來一發。
一會玩的時候,不容易炸堂。
順便給妻子回個電話,表示自己在忙,一會就回來。
回電話的時候,老婆在電話里尖叫,“周秦,周秦,家里好多蛇啊……”
“你快回來,快回來。”
周秦手下好幾家物業公司,得罪的人不少。
加上剛剛還有許多保安被帶走調查。
今晚請客吃飯,也是為了撈人。
听到自己家被搞。
剩下的節目沒法玩,匆忙結賬給小費下樓。
只是還沒上車,就被人直接架上了一輛沒牌照的皮卡。
腰上被頂著兩把刀,他只會老老實實地說,“哥,有話好好說,求財,不求氣,要好多錢,我都給。”
沒人跟他廢話。
做事的人,是不會多一句廢話的。”
兩小時的車程,周秦被帶到一處在建橋梁,下邊橋墩子,正在連夜灌漿趕工。
周秦的雙腿已經開始不听使喚了。
他被架下來的時候,大概就知道會出什麼事。
聲音發抖地喊,“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放我一馬,要多少錢我都給。”
“真的。”
“求求你們了……”
“救命啊,救命啊……”
話都沒說完,人就被扔進了碎石機。
再和著混凝土,灌進了橋墩子。
旁邊有人撒黃紙,幾個人湊在一起點了支煙。
有人說,“他老婆和兒子一會就送過來。”
……
國外益州某個相對富裕的縣下邊的龍橋鎮。
穿鎮而過的公路,連年失修。
全是坑窪。
有位姓汪的老人今天過生日。
她好久都沒有看到孫子了。
今天不是周末,可能是兒媳婦帶著孫子回來吧。
早上六點天剛亮,她就起來準備今天的肉和菜。
汪老太婆洗了臉,把龍老太爺叫出來洗臉。
兩口子洗了臉的一盆水潑在當街的院壩,把灰塵清洗一下。
前面一道強光閃得她睜不開眼,滿載的貨車迎面而上,把老兩口帶牆一起撞進房子。
房子當場垮成廢墟……
貨車上跳下來了一個病怏怏的小伙子。
面對趕來的民警和憤怒的人群很平靜地說……
“不知道!”
“壓到大坑了!”
“剎車踩不住!”
“找保險公司嘛,五百萬的三者。”
“沒事沒事,該抓抓,該判判……”
“你跟我癌癥晚期的病歷談嘛。”
我們都在用力地活著……
……
“爸……”
嘶……
龍明華倒抽了一口涼氣,從床上猛地一睜眼。
全身上下都汗濕了。
做夢了。
很亂,好像能想起內容,但是又說不出口的感覺。
年紀大了,前列腺不好使,快天亮的時候總要起床尿一個的。
上了廁所後,一點瞌睡都沒有。
家里沒人做早飯,自己也不想做,便當強身健體一般散步去單位。
都說雲城很休閑。
六點剛過,路上已是自行車大軍。
路邊的小吃店門口停了一排出租車。
有司機把穿了襪子的腳搭在車窗外睡覺。
有司機在面館里吹著牛逼。
還有的,趁著這個時間把車洗洗干淨。
背背簍的老太婆去了公交站台擺攤,里面放的是打火機和綠箭。
一塊五的口香糖是假的。
有小伙可憐老太婆,于是買了一個綠箭,美其名換零錢坐公交。
給她五十,找回來的四十八塊五,有四十塊也是假的。
龍明華心笑,你可憐她,她卻把你當傻逼。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值得可憐。
所以,當有人為葉伯常叫屈的時候,龍明華只會覺得把葉伯常槍斃了也沒問題。
可是,葉伯常憑什麼出來了?
他憑什麼?
龍明華看到垃圾筒的時候都想上去給它兩腳來泄憤。
經過了琴行,看到設計院的大門,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疑惑︰來設計院這一步,走得對嗎?
葉伯常跟龍明華說的原話,“路是你自選的,跪著也要走完。”
此刻的葉伯常光著上半身,還和以前一樣,和薛露不喜歡睡床,兩人就在浴室和客廳來回趕戰場。
薛露枕著他的腿睡得很香。
葉伯常的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時不時輕拍。
左手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
打開筆記本電腦,國外的一家視頻網站上,剛剛上傳了一段精彩的視頻。
葉伯常給梁志打了個電話,“把視頻下載了,我讓烏娜來接你。”
薛露翻了個身,杵在葉伯常的肚子上唔唔地說,“要去單位嗎?”
葉伯常說,“是啊,收債的時候到了。”
“你多睡一會吧!”
薛露搖搖頭,“我這幾天都沒去單位呢。”
“爸爸為了你的事也來了益州。”
“還有特別奇妙的事沒告訴你。”
“等你收完債,再說吧!”
葉伯常換上干淨的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亂,兩顆扣子不扣,開著他的佳美,進了單位的大門。
龍明華站在辦公樓台階上,回了個頭,正好看到葉伯常下車。
手里提了幾個包子歡快搖頭尾巴的魏雨鵬上了台階,把包子杵龍明華的臉上,“書記,趁熱……”
早到的設計院職員們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肚子餓得能吃下一頭牛的早餐黨,也不再急于沖進食堂。
有人索性停了下來,扭頭看著干淨整潔的葉伯常下車。
看到氣壓低迷,有些邋遢的龍明華居高觀望。
葉伯常主動上前,上台階,走到龍明華的跟前,擦肩而過,火花四射……
“書記,你拿好牌時,我有鋼鐵般的意志!”
“現在,我拿好牌了,希望你也有鋼鐵般的意志!”
(感謝雨衣老師送的十個刀片,感謝美式齋啡送的五個刀片,感謝阿甦勒.送的爆更撒花,感謝愛吃北京灌腸的喬宏達送的大神認證,感謝用戶34111011送的秀兒。
當初讓鐘鈺下線的時候,我就沒想到那麼多人喜歡。
景姍這個角色我個人特別喜歡,看到你們這麼激動,我就知道在她身上沒有浪費筆墨,這應該算是少婦寫得比較成功的人設了。
接下來該是大火收汁最猛一波了,應該不會讓大家失望的。今天本來是萬字大章的,昨天多更了一章,今天就是四合一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