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公台鑒︰”
“久疏問候，不勝愧怍。徐州連歲歉收，老朽日夜憂思，恐負先帝托付之重。今聞青州軍欲借道南下，本應掃榻相迎，然慮及民生多艱，不得不約法三章，望公體諒。”
“其一，大軍過境，需分批次而行，每批不得超過五千人，間隔三日。此非疑公，實因徐州春耕在即，恐馬蹄踐麥、兵戈驚農。昔周公東征，尚&34；不遑啟居&34；，今公輔佐陛下為重臣，陛下信重可比周公，當知民心重于泰山。”
“其二，為安境內人心，需留重要將領為質。老朽斗膽，不要別人，只要青州軍此行之主帥暫駐彭城。公帳下皆信義之士，想必不會推辭。昔鮑叔牙薦管仲而自為人質，終成齊桓霸業，此乃千古佳話。”
“其三，請公親筆立誓︰若曹孟德率軍來犯，青州當出兵相助。老朽非不知公與孟德有舊，實非仁主所為。公既為漢室宗親，當以蒼生為念。”
“元龍此來，攜東海明珠十斛，乃徐州百姓心意。公若應允，徐州三十七縣父老，皆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臨書倉促，言辭僭越之處，萬望海涵，伏惟珍攝。”
劉備的指尖在竹簡上微微一頓，喉結上下滾動。他下意識地念出聲來，聲音在廳堂內清晰地回蕩︰
&34；...需留重要將領為質...不要別人，只要青州軍此行之主帥暫駐彭城...&34；
話音未落，席間突然&34；啪&34；的一聲脆響——張飛手中的青銅酒樽被捏得變形，琥珀色的酒液順著指縫滴落在青磚地上。關羽鳳眼微睜，左手不自覺地撫上腰間佩刀，刀鞘與甲冑相撞發出金屬輕鳴。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寂靜中，賈詡忽然輕笑出聲。他手指捻著胡須，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一串烏木念珠︰&34；陶恭祖真不愧一方諸侯，心思慎重得緊吶。&34；念珠相撞發出細碎聲響，&34；連借道都要約法三章，倒像是...&34；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掃過陳登腰間玉佩——那上面雕刻著精細的螭龍紋。
劉備猛地合上竹簡，&34； &34；的一聲響。他轉頭看向賈詡時，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轉瞬又化作春風般的笑意︰&34；文和此言差矣。陶公心系百姓，正是仁者之風。&34；說著將竹簡輕輕放回案上，指尖在&34；簞食壺漿&34；四字上不著痕跡地摩挲了一下。
陳登注意到，竹簡落案時激起細微塵埃，在透過窗欞的光柱中飛舞。他忽然起身，衣袍帶起一陣清風︰&34；玄德公明鑒。陶使君此舉，實為...&34；他停頓片刻，袖中手指掐算著什麼，&34；為解兩難之局。&34；
廳外忽然傳來戰馬嘶鳴，接著是整齊的鎧甲踫撞聲——顯然是巡營的士兵換崗。這聲響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廳內凝滯的氣氛。
劉備順勢起身，寬大的衣袖掃過案幾邊緣，將那竹簡輕輕推回陳登面前︰&34；元龍遠來辛苦，今日且先飲宴。三日後備在演武場設觀兵之會，屆時再議此事不遲。&34；他說話時，腰間玉佩的流甦紋絲不動。
陳登正要應答，忽見郭嘉搖搖晃晃站起，酒壺&34；咚&34；地砸在案上︰&34；妙！正好讓徐州貴客看看...&34；他打了個酒嗝，&34；看看我青州兒郎的...嗝...精氣神！&34；
關羽突然冷哼一聲，聲音如金鐵交鳴︰&34；三弟，扶奉孝先生去醒酒。&34；張飛大步上前，鐵甲鏗鏘作響，像提小雞似的將郭嘉架起。經過陳登身邊時，郭嘉醉眼朦朧地沖他眨了眨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轉向了坐在末席的劉彥。這位年輕的統帥身著素色戰袍，腰間只懸一柄古樸長劍，在一眾甲冑鮮明的將領中顯得格外樸素。
劉彥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瓷器與木案相觸，發出清脆的&34；嗒&34；的一聲。他神色如常，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陶謙信中要求留下為質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34；兄長，&34；劉彥的聲音不高，卻讓廳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為之一緩，&34；陶使君所慮不無道理。&34；
張飛瞪大了眼楮，銅鈴般的眼珠幾乎要瞪出眼眶︰&34；德然！你——&34；
關羽一把按住張飛的肩膀，丹鳳眼中精光閃爍︰&34；三弟，听德然說完。&34；
劉彥起身向劉備拱手，動作行雲流水，寬大的袖袍在空氣中劃出優雅的弧線。他年輕的面龐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沉靜，額前幾縷散落的發絲投下細碎的陰影。
&34；徐州連年歉收，百姓困苦。陶使君以民為本，提出分批過境，確是老成謀國之言。&34；劉彥的聲音不急不緩，&34；至于留質一事...&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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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登腰間那塊螭龍玉佩。玉佩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龍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騰空而起。
&34；小弟願往。&34；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賈詡手中的念珠突然停住，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郭嘉雖然被張飛架著，醉眼朦朧中卻精光一閃；陳登微微挑眉，手指在袖中不自覺地掐算起來。
劉備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放在案幾上的手指輕輕敲擊了兩下，指節與竹木相觸，發出沉悶的聲響。
&34；德然，&34；劉備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34；你可想清楚了？&34；
劉彥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朝氣︰&34；兄長不是常說，為將者當以大局為重麼？&34；他轉向陳登，拱手道︰&34；只是不知陶使君要留末將多久？&34；
陳登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回禮道︰&34；劉將軍放心，只需大軍安全過境，將軍自可離去。陶使君已在郯縣為將軍準備了上好的府邸。&34；
賈詡忽然輕笑一聲，手中的念珠又開始緩緩轉動︰&34；好一個&39；上好的府邸&39；。不知是賓至如歸，還是...&34；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音調，&34；籠中困獸？&34；
劉彥不以為忤，反而向賈詡拱手︰&34；文和先生多慮了。陶使君仁厚長者，豈會如此？況且...&34；他目光清澈地看向劉備，&34；兄長與陶使君同為漢室之臣，共扶社稷，何分彼此？&34；
劉備深深看了劉彥一眼，眼中情緒復雜難明。他忽然起身，大步走到劉彥面前，雙手重重按在對方肩上。
&34；好！好！好！&34；劉備連說三個&34；好&34；字，每個字都擲地有聲，&34；不愧是我劉備的兄弟！&34；
他轉向陳登，臉上已恢復了一貫的溫和笑容︰&34；元龍，陶公的條件，備答應了。只是...&34；劉備眼中閃過一絲銳利，&34；若德然在郯縣少了一根汗毛...&34；
陳登連忙拱手︰&34；玄德公放心，劉將軍在徐州，必當以國士之禮相待。&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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