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很有耐心地重復了一遍，同時伸出手指了指案板上的那塊牛肉。
“這塊牛肉大概有十四五斤，您確定都要嗎？買這個是要票的。”
賣肉的和後面排隊的人都快被震驚到了。
那天，張大勇在菜市場一口氣買了幾十斤肉，除了大食堂的伙計，還真沒見過誰一次買這麼多。
“我知道得開票，我說這話肯定是有貨的。您到底要不要？”張大勇被問得有些惱火。
“要，當然要！只要您有票有錢，我就賣。”攤主倒是挺客氣的。
說實話，這賣肉的脾氣算好的，要是踫上個暴脾氣的，早就把張大勇轟走了。
這年頭，做生意的就是這麼硬氣。
買了十五斤六兩的牛肉和三斤豬肉，他離開時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還好這里沒人認識他，不然不出十分鐘，他一次買十幾斤牛肉的事兒就會傳遍整個街坊。
當他走到院門口時，手里只剩下一斤牛肉，其余的全被他放進了儲物間。
“老張，你買的什麼肉啊？”
隔壁的王叔王嬸對他一直保持著親切又略帶疏離的態度，這讓張大勇覺得很自在。
“剛才去東單那邊逛，正好遇見賣牛肉的，就割了一塊。”
“原來是牛肉啊，怪不得看起來那麼特別。”
對面的李伯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湊過去聊聊，可想起昨天的事情，又打消了念頭。
屋里的小孫女听到外面男人說話，趕緊出來接過他手中的肉。
“怎麼突然想起買牛肉了？”
“好久沒吃了，嘴饞了。”
跟王叔王嬸打招呼後，張大勇回了自己的房間。
“女兒，你是不是跟趙麗霞說過想養她家的小狗？”
“啊？嗯，我昨晚本想跟你說，結果回來就踫上了那事，給忘了。”
剛剛把肉放在砧板上的趙麗霞听了這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咦？爸爸，你怎麼知道的？”
“我剛才遇到趙麗霞了。”
“怎麼樣，你要不要？她說她家的狗特別听話。”
“行，我告訴她下午下班時送過來。不過，女兒，那小狗才滿月，你考慮好怎麼養了嗎？既然要養，就得好好照顧，畢竟那是條生命。”
“呃……”
自家男人的話讓那姑娘听得直撓頭，她壓根就沒考慮過怎麼養的問題，只是在跟王翠蓮閑聊時听說她家的貓有多可愛、多有趣，一時興起才想著養一只的。
根本就沒想那小東西該怎麼養。
趙天明一眼瞧見老婆那模樣，就知道她沒細想過這事，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姑娘家，那貓咪和大貓不同，現在它只能喝奶或稀粥那樣的東西，抱回來之後咱們怎麼喂它，這事兒得提前計劃好。
再說了，等它長大些還得訓練它定點排泄，不然它在家里四處亂跑搞破壞你怎麼辦？再說那貓體型不小，到時候每天肯定得帶它出去溜達，不然它精力旺盛沒地方釋放，非得把咱家折騰得一團糟不可……”
一通話說下來，把林曉雪听得直愣神，她哪里想到養只貓這麼麻煩，不僅要訓練，還要抽時間遛，還得操心每天吃什麼，王翠蓮可沒說得這麼復雜啊。
“大哥，您是在騙我吧？翠蓮姐說她的貓特別听話，根本沒提這些煩人的事情。”
“哈哈……她沒告訴你她不用遛貓不用訓練的原因吧，因為她家有自己的院子，貓在院子里就能解決問題，用不著她費心。
難道我們也要讓貓在院子里隨便解決嗎？這也太沒公德心了吧。”
“啊？她……她竟然沒告訴我這個，那該怎麼辦？這麼麻煩的話，干脆咱們不要了吧。”
听得那姑娘直皺眉，早知道這麼麻煩，她肯定不會開口要了。
“行啦，養只貓咪也不錯，養好了確實挺有意思的，回來後我慢慢教你怎麼訓練它。”
“您還會這個？大哥，您還有什麼不會的？”
“那可多了，比如說我不會生孩子。”
“呵……你別以為自己真能吹。”一個又一個白眼從姑娘眼中飛向自家男人。
不再理會胡扯的趙天明，她走到洗臉架旁，對著牆上掛著的小鏡子開始梳理頭發。
“別坐在那兒了，先把肉洗干淨腌上，不然等下午回來該有味了，然後換件衣服，我梳完頭咱們就走，今天早點去，我現在都餓了。”
“好 ，我這就去弄。”
……
早上在食堂吃完早餐，送走林曉雪後，剛走進辦公室，副主任張連順緊跟著就到了。
“老張，坐。”趙天明知道他來的目的，指著辦公桌前的椅子直接問道︰“怎麼樣，後勤賬目核對清楚了嗎？”
“已經核查清楚了。”老劉坐下後，隨手拿起桌上的煙點燃了一根，接著說道︰“主任，說實話，情況挺讓人揪心的。依我看，那些不實之處換算成錢的話，少說也差個一千五到兩千塊。”
“多少？”李強听得坐立難安。
他原本以為可能也就幾十上百塊錢的小誤差，結果對方直接提到幾千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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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店日常運轉的流動資金也就這個數目吧。
而且，他記得很清楚，之前舉報副經理挪用的金額也沒這麼大。
“老周怎麼說？”
“他？哼，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懂？那我留著他豈不是白養了？”
李強有些惱火，提高了音量喊道︰“國柱……”
“到，主任，我在。”
“國柱，你安排個人把後勤的老周找來，讓他把台賬也帶上。”
“明白，主任。”
郭國柱走後，老劉問︰“主任，這事您打算怎麼處理？”
“往上匯報唄，還能咋辦？又不是我們搞出來的，總不能替別人擦屁股吧。”
“你覺得營業部那邊是不是也有類似的問題？”
“嘿嘿……老劉，我敢肯定，肯定有，就看嚴重程度了。”
說到這里，李強嘆了口氣︰“唉，這根本是從根基上出問題了啊。這麼短時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他們怎麼就忘了自己的職責呢？這樣做對得起那些為國捐軀的英雄們嗎？”
老劉沒說話，只是默默抽了一口煙。此刻，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回應。
批評這些人嗎？似乎不太合適，他相信，面前的年輕人更希望听到別的東西。
敲門聲響起。
不久，後勤的老周就被辦公室人員領了進來。
等他進門並關好門後，李強開口問道︰“老周，關于後勤台賬不符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主任，知道。”
“具體怎麼回事？”
“是……是王副經理吩咐我這麼做的。”
見老周一臉坦然的樣子，李強真是哭笑不得。
這家伙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任何責任似的。
“老趙，你是咱們商場指定的後勤主管，沒錯吧？”
“沒錯。”
“我查過之前檔案，任命各位部門負責人的文件可是明文規定的，對吧？”
“對。”
“現在你負責的地方出了大事，而且是相當大的問題，你怎麼還能裝作跟自己沒關系？”
“主任，這都是趙經理當時吩咐我這麼辦的。”
“證據呢？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是趙經理讓你這麼干的？”
“我……他……”
李恆的話剛出口，原本鎮定自若的老趙立刻慌了陣腳，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
“主……主任，趙副經理是我的直接上級，沒他的指示，我哪敢擅自行動啊。”
“哦？原來你自知這是違規操作。”李恆故作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我還是要強調，證據呢？你說是趙副經理讓你這麼做的，好，那你把證據拿出來。總不能光憑你一張嘴就說什麼都算數吧？這可不行，辦事得講求證據。
我清楚記得，當初明確指定你為後勤主管，後勤台賬和固定資產也歸你管理。現在出了問題，我不找你找誰？”
“主任，您不能冤枉我呀！”站在那里的老趙此刻雙腿已經開始打顫，身體搖晃起來。
顯然，他已經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
“我冤枉你什麼了？老趙，咱們說話得講道理，你是後勤主管，出了事我當然要找你。”
“可……可那些虛假記錄，確實是他讓我這麼弄的。”
“我很想相信你的話，但問題還是老樣子，證據！必須得有證據，同志，不能隨便亂說我就得信了吧？”
李恆無奈地攤開雙手。
緊接著，他目光突然一沉，只是很快又恢復正常，但內心已經開始思索。
這家伙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很明顯，他在故意將責任推給趙經理。
為何如此判斷？因為在老趙說話時，他無意瞥見對方嘴角閃過一絲冷笑，盡管稍縱即逝，但他堅信自己絕沒有看錯。
真是個人才啊！
這下子徹底激起了李恆的興趣。
要是真的話，那缺失的資產八成是這家伙轉手賣了，或者是直接吞了。
接著呢，他現在或許已經听到了關于錢進得的事情，想要把責任全推到對方身上，讓你搞不清狀況。
這招數挺高明的。
如果就這麼上報，那錢進得可就倒霉了，即便不是屎也會被說成屎。
“錢同志，請坐，慢慢講。”
李恆伸手往下壓了壓，他對和這家伙周旋產生了興趣。
老張一直坐著沒開口，只是轉身饒有興致地看著老錢。
還是老樣子，坐下後無論李恆怎麼問，總是重復說自己是冤枉的，說是領導指使才那麼做，不敢違抗領導指令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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