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誠再次嘗試掩飾，
皺眉、扶鏡、藏匿眼神，
重復著先前的動作，
緩聲道︰“阿仁，你這是怎麼了？
臥底生活讓你不堪重負了嗎？
往事如煙，別再糾結于此了。
若壓力山大，不妨稍作休整。”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使命……”
話未及畢，
陳永仁再次怒火中燒，
一拳又砸向柵欄，
怒聲道︰“休息？！
你 告訴我怎麼休息？！
躲起來睡覺，然後等社團追問時，
就說我是臥底，壓力大，上司批準我休假？！
對嗎？！”
此刻，陳永仁覺得黃志誠虛偽至極！
從前，他怎未發現此人如此可惡？
自己仍是臥底，
你卻輕描淡寫讓我休假？
這話說得倒是輕巧！
黃志誠急忙上前，
抓住陳永仁的肩膀。
“阿仁，我知你壓力山大，
但切勿沖動！
你好不容易成為韓立的心腹，
這機會多麼難得……
再堅持一下，只要你拿到韓立犯罪的鐵證，
警方就能將他繩之以法，
你的任務也就圓滿結束了！”
黃志誠只能以描繪美好前景的方式，
穩住眼前的陳永仁。
畢竟……
他是洪興社內，
唯一留下的臥底啊。
倘若陳永仁這枚棋子失效，
他便真走到了窮途末路。
陳永仁怒極，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猛地甩開了黃志誠搭在他肩上的手。
“我不干了！”
“立哥身上根本沒有半點違法的痕跡。”
“他不僅洗白同伙，給予他們生計，”
“還不收保護費，不欺凌弱小。”
“他甚至有意購置學校，意圖挽救迷途少年。”
“我著實想不出，這樣的臥底何以引起警方的猜疑。”
听聞此言，黃志誠滿臉愕然。
陳永仁，方才竟直呼立哥？
連韓立都不提，直接以社團內的稱謂相稱！
霎時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陳永仁……被策反了？
望著沉默不語的黃志誠，
陳永仁猛地推開他︰“說話！”
“我現在不干了！”
“把我調回警局……”
“從此你我各不相干！”
黃志誠尚沉浸在先前的震驚中，
此刻又听到陳永仁的決絕之語，
終于回過神來。
阿仁要回警局，
那應當不是被韓立策反。
否則，他應直接退出警界才是。
然而，這兩個結果，
黃志誠皆不願面對。
他緊鎖眉頭，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但很快，他便覓得了一計，足以動搖陳永仁的決心。
他提高嗓音︰“阿仁，你想回警局，我懂！”
“但，你可還記得，當初決定臥底時，你向我許下的誓言？”
“我們是警察！”
“生來便是與 斗爭到底的警察！”
“我可以答應你調回警局，”
“但，我有一個條件，”
“完成這個任務，我必定將你調回警局！”
面對黃志誠提出的這一條件，
陳永仁笑了……
他從懷中猛地抽出那份文件，
狠狠地摔在黃志誠臉上。
“媽的！”
“ ！”
“什麼我對你許下的誓言？”
“是你先騙了我！”
“我本可堂堂正正做警察。”
“但你騙我！騙我做了六年臥底！”
“給你做了六年的苦力！”
“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啊？”
“我還以為，只要臥底做得好。”
“總有一天能光明磊落地成為一名警察。”
“結果……媽的！”
陳永仁的胸膛劇烈起伏，
將這六年的委屈一股腦兒地宣泄而出！
而此刻的黃志誠呆若木雞，
急忙蹲下身，將散落一地的文件拾起。
然而，當他翻到第一頁時，
心頓時沉了下去。
糟了……自己的謊言竟被陳永仁識破了。
這……
他感到腦袋里嗡地一聲響。
剎那間，黃志誠滿臉都寫滿了尷尬。
然而，他迅速調整了語氣。
“阿仁，你從何處得知這些消息的？”
陳永仁並未理會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字一頓地說︰“我要回警局！”
看到陳永仁這副模樣，黃志誠心里明白。
今天……
恐怕單靠解釋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了。
在洪興社團內部，
他目前僅有一個棋子，那就是陳永仁。
如果能利用他獲取韓立的證據，
那麼他就能掌控洪興社的大半勢力。
這 太大了……他不願放棄。
于是，黃志誠換了一副表情，
語氣中帶著威脅︰“阿仁。”
“我知道你想回警局，但我已經說過了。”
“完成這次任務，我就讓你回警局。”
“你千萬別想著退縮。”
“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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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立和你一樣，都是臥底！”
“而且，你還是潛伏在韓立身邊的臥底！”
“如果，他發現了你的身份，你想想會怎樣？”
“韓立會不會懷疑，你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韓立已經沒有退路了。”
“但你不一樣。”
“如果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只有死路一條！”
“听我的，阿仁，”
“你的資料還在我的電腦里。”
“目前整個港島警署，只有我這里保存了你的資料。”
“完成這次任務……”
“等我控制了韓立，掌控了洪興。”
“我一定讓你重回警署。”
“到那時，我也會確保韓立不會威脅到你的安全。”
“你就安心在警署當一輩子的警察，好嗎？”
黃志誠的話里，
威脅之意已昭然若揭。
你是潛伏在韓立身邊的臥底。
韓立，現在已經坐上了堂主的位置。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一旦臥底身份暴露，
整個社團都會對他 到底！
如果你暴露了身份，
韓立也一定會選擇滅口。
如果你堅持不干，
整個港島警署，也只有我能恢復你的資料。
所以，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不得不說，黃志誠真是夠狠。
而此刻的陳永仁，
已經崩潰了！
他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猛地晃了晃，差點摔倒。
他的嘴唇不停地顫抖，眼中原本燃燒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
只剩下無盡的虛無和絕望。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在兩邊，手指微微蜷曲，仿佛在尋找著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到。
六年了……
他過了六年如同地獄般的生活，感受不到任何親情、友情和溫暖！
現在，連選擇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無盡的深淵，再也無法逃脫……
直至深夜，
陳永仁始終處于一種恍惚狀態。
他甚至不清楚，
自己究竟是如何從天台上走下來的。
此刻的他，正頹然地躺在家里那張老舊的沙發上，
萎靡至極，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
現在的他……
腦海中仍回響著黃狗的言語。
拿到韓立的證據……
我就助你重返警局。
倘若你選擇退縮，
你的資料，
在港島，唯我掌握！
對如今的陳永仁而言，
他已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重返警局，
遲早會被韓立察覺。
他又灌了一口酒，
喃喃自語︰“難道……立哥真的會對我下手嗎？”
念及此，
在拳館的一幕幕開始在他腦海中重現，
淚水，
不禁奪眶而出，
沿著他那布滿胡茬的臉頰滑落，
點點滴滴，落在髒衣服上。
若想活下去，就得背叛韓立。
難道……
自己真的只剩這條路可走？
在酒精與疲憊的雙重侵襲下，
陳永仁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
當他再次醒來時，
陽光透過破舊窗簾的縫隙灑落進來。
他緩緩睜開眼，
眼中滿是茫然，
仿佛剛從一場漫長而恐怖的噩夢中驚醒，
卻又迅速被拉回殘酷的現實。
他靜靜地躺著，
腦海中一片混沌。
就在這時，
嘀嘀嘀……
一旁的手機響起。
他瞥了一眼，
是烏蠅打來的。
陳永仁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他擔心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
然而，猶豫片刻後，
他那僵硬的手指微微顫抖，
最終還是拿起了手機。
遲疑片刻，
他決定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烏蠅戲謔的聲音。
“喂？阿仁？”
“你搞什麼鬼呢？”
“立哥讓你歇歇。”
“結果你兩天都不接電話。”
“你這是找了幾個美女啊？”
陳永仁愣了許久。
自己睡了兩天？！
但，容不得他多想，
他連忙問道︰“烏蠅，是立哥找我嗎？”
電話那頭的烏蠅搖了搖頭，盡管陳永仁看不見︰“不是啊，我就是想聯系你。”
“兩天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死在哪個女人的床上了！”
“算了，你接電話就好，有空來拳館，兄弟想你了。”
烏蠅言罷，掛斷了電話，獨留陳永仁手持手機，呆坐原地，耳畔回響著烏蠅的話語，心緒紛雜，情感交織。
最終……想來想去，
竟是社團里的兄弟們更為掛念自己嗎？
他苦笑自嘲，起身，緩步邁向洗手間，途中翻閱著未接來電，發現除烏蠅的幾通外，還有一個號碼多次撥打。心存疑惑，他回撥了過去。
電話迅速接通，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是陳先生嗎？”
“陳先生，您終于接電話了。”
“我是華仁中學的校長。”
“陳先生，我們曾有過一面之緣。想問一問，您之前提及的收購學校事宜，考慮得如何了？”
陳永仁微微一怔，腦海中浮現出那禿頂校長的形象。
嗯……如果沒記錯，
自己曾答應立哥要盡快促成收購的。
糟糕……
他連忙回應︰“我們有意收購貴校。”
“現在八點了對吧？”
“這樣吧，中午十二點您是否有空？”
“若有空，我帶老大與您會面。”
校長得到肯定答復，語氣滿是欣喜︰“太好了，陳先生，感謝您的配合！”
“我在此靜候佳音！”
與此同時，拳館內，烏蠅掛斷電話，滿臉困惑步入，口中喃喃︰“阿仁，真夠可以的……”
“兩天不下床，真有兩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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