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哪兒？”甦小桃過來收拾碗筷。
竹韌拿起一塊糖糕︰“烏牛山。”
“一個人？”
“嗯。”竹韌吃完了糖糕，香甜在口中綻放。
甦小桃沒再多言，只是從廚房中取來一袋桂花糕，放到他面前︰“新做的桂花糕，爬山餓了吃點。”
竹韌笑著把桂花糕收進儲物袋，起身拍了拍衣袍︰“天黑前回來。”
離開墨竹居，出了赤焰城，往北方的小路前行。三十里外的烏牛山在遠處，形似一頭臥牛。
晨霧未散，竹韌獨自踏上了烏牛山的青石階。石階上凝著露水，踩上去有些濕滑。半山腰的霧氣更濃了，十步外的山徑便隱沒看不見了。
竹韌在一處突出的山岩上坐下。隨手折了根小草，在指間慢慢捻著。山下的竹林完全看不見，從這里望去卻只見一片霧海。
他忽然想起幼時在青竹門後山，也曾這樣坐著看雲。那時總覺得竹風鎮外的世界像雲海般莫測，如今走過了雨山城，趟過了魔域，卻發現最難忘的還是竹葉擦過衣袂的沙沙聲。
一只山雀落在五步外的枝頭，歪著頭看他。山雀撲稜稜飛走了，他望著空蕩蕩的枝頭發怔。修仙之路走了這麼遠，當初那個連御劍術都學不會的廢物，如今竟成了別人口中的劍道天才。可站得越高，越覺得腳下虛浮。就像此刻坐在霧里，分明踏著實地，卻總覺得下一刻就會墜入深淵。
竹韌從儲物袋中取出酒囊抿了一口，烈酒的灼熱從喉頭燒到胃里。讓他想起第一次偷喝父親藏酒的情形，被烈酒嗆得滿臉通紅時，柳清霜在旁邊笑得直不起腰。現在喝再烈的酒也不會咳嗽了，可那個會笑出眼淚的姑娘，卻不在身邊。
日頭漸高，山霧開始消散。竹韌站起來撢了撢衣擺上的露水，接著往山頂前行。他忽然覺得好笑，修仙之人本該踏雲而行，自己卻還像凡人一樣數著台階往上爬。那時總以為修仙就是御劍飛天，如今真能御劍了，反倒覺得走路更有滋味。
山頂的視野豁然開朗，竹韌忽然笑出聲。修仙之人講究斬斷塵緣，自己卻看山不是山。原來縱使修了仙，還是和凡人一樣，會為了一口酒，為了一點甜，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記憶，固執地跳動著。
日頭爬過烏牛山的主峰牛角峰，竹韌從山的另一邊，踩著露水未干的山徑往下走。轉過三道之字彎到了山腳，出現了一個巨大湖泊，烏牛湖到了。
“好家伙！”竹韌來到湖邊四處張望。湖邊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少說有幾千人，釣竿林立得像片蘆葦蕩。
“這位道友，挪挪屁股！”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沖竹韌嚷嚷，手里攥著根通體碧綠的竹釣竿，“你擋著我風水了！”
竹韌踮腳一看，好麼，這老頭所謂的“風水寶地”就是湖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面還粘著一塊發霉的餌料。“老頭，你這釣位連水蚊子都不願落腳，哪來的風水？”
“你懂個屁！”老頭一抖胡子，從懷里掏出個羅盤，“昨兒夜里老夫觀星測位，這處正對著......哎喲！”話沒說完，羅盤“撲通”掉進湖里。
旁邊穿簑衣的胖修士哈哈大笑︰“趙老頭，你這羅盤該不會是贗品吧？上回在鬼市三塊魔石淘的？”
“放屁！”趙老頭臉漲得通紅，“那是……那是被湖里的玄陰魚精干擾了磁場！”
竹韌忍著笑往湖邊擠，差點撞到垂釣的少年。少年一個激靈，手中魚線“嗖”地甩出，鉤子精準掛住了對面修士的發髻。
“小兔崽子！”對面修士跳起來，頭頂玉冠上晃著個明晃晃的魚鉤，“老子這是千年寒玉冠！”
少年手忙腳亂收線︰“前輩恕罪！我……我這是新學釣魚……”
“釣你個頭！”修士一把扯斷魚線，“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釣魚基本功都不扎實！”
竹韌終于擠到塊空地，剛掏出釣竿，旁邊有個胖子就湊過來︰“道友新來的？要不要試試我這蚯蚓？保證......”
“得了吧胖子！”後面瘦老頭打斷道，\"你那蚯蚓根本就釣不上來魚。”
胖子訕笑著收起瓦罐︰“釣不上魚只是意外……純屬意外……”
竹韌甩竿入水，魚線在半空劃出個漂亮的弧線。
“好手法！”白發老者捋須贊嘆，“這招起碼有三十年火候。”
“過獎。”竹韌謙虛道。
一刻鐘過去，浮漂紋絲不動，胖子又開始推銷他的釣餌。
竹韌突然感覺魚線一沉……
“上鉤了！”瘦老頭驚呼。
竹韌手腕一抖，竿尖彎成滿月。水面“嘩啦”炸開，一條銀鱗大魚凌空躍起，陽光下鱗片閃閃發亮。
“是銀線鱒！”
“起碼二十斤！”
“快用抄網！”
周圍的釣客紛紛放下自己的釣竿圍攏過來。竹韌穩住身形，與水中巨物展開拉鋸戰。
“年輕人，要不要幫忙？”趙老頭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里拿著個巨大的抄網。
“不勞費心！”竹韌咬牙道，突然變招，手腕一抖一松，利用巧勁化解魚的沖力。
經過半炷香的搏斗，那條銀線鱒終于力竭。竹韌看準時機，一個漂亮的收竿，大魚“啪”地落在岸上，銀光閃閃，魚尾拍打得泥土飛濺。
“好！”
“漂亮！”
“這手法絕了！”
周圍的釣客們紛紛喝彩。
竹韌從儲物袋中取出魚護，放入湖邊。走過去把銀線鱒口中的魚鉤取下，把魚放進魚護之中。
竹韌剛把銀線鱒放進魚護，趙老頭湊過來，手里提著個酒葫蘆︰“小兄弟，這魚賣不賣？老夫出三塊魔石！”
“趙老頭你又來坑人！”胖子嚷嚷道，“這銀線鱒起碼值十塊魔石！”
趙老頭一瞪眼︰“放屁！你懂什麼？這魚肚子里有寄生蟲！”說著就要去戳魚肚子。
竹韌一竿子攔住他︰“老頭，要不這樣……”他摸出把小刀，“咱現場剖開看看？”
“使不得使不得！”趙老頭急得直跺腳，“這魚死了就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