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煞蹲在園區倉庫頂上，望著遠處此起彼伏的塔吊直嘬牙花子。以前王家溝放眼望去全是苞米地，如今鄰村的加工車間像雨後的蘑菇，突突冒出來。手機在褲兜里震個不停，經銷商老李扯著嗓子在電話里喊︰“龍老弟，隔壁縣新出的果干便宜三成，再不給優惠，這單子我可保不住了！”
風卷著沙土打在臉上生疼，龍煞把安全帽往地上一摔。上個月剛在展銷會上風光無限，這會兒就被人抄了後路。二柱子踩著鐵梯子爬上來，手里攥著幾張皺巴巴的傳單︰“哥，你瞅瞅，他們連咱的廣告語都抄——‘酸甜山楂香，就數王家溝強’！”傳單上印著歪歪扭扭的ogo，跟園區正牌商標差不離。
村委會的燈泡晃得人眼暈，擠滿了吵吵嚷嚷的村民。老趙家媳婦拍著桌子︰“那些孫子搞低價搶生意，咱也跟著降價！”龍煞“啪”地拍滅煙頭︰“降價？咱的山楂是有機種植，機器設備都是進口的，賠本賺吆喝能長久？”角落里有人嘟囔︰“不降價咋整？眼瞅著訂單都跑了。”
半夜三點，龍煞還在辦公室對著賬本發呆。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攤開的報表上，利潤欄的數字比上個月少了個零。突然想起白天在鎮上看見的網紅直播基地，他猛地一拍大腿，抓起外套就往小林宿舍跑。推開門把睡眼惺忪的技術員嚇一跳︰“快！咱也搞直播帶貨，讓城里人看看咱的真東西！”
說干就干，龍煞把園區的包裝車間騰出來當直播間，二柱子套上花棉襖當主播。頭一回開播，二柱子對著鏡頭緊張得直結巴，把“山楂干”說成“山渣干”，彈幕里全是“哈哈哈哈”。龍煞急得在後台直跺腳，突然瞥見牆上的老磨盤，靈機一動讓二柱子講起王家溝的老故事。沒想到這招還真管用，在線人數蹭蹭往上漲，有網友留言︰“就沖這地道的東北味兒，下單了！”
可剛嘗到甜頭，新麻煩又來了。市場監管所突然找上門，說有人舉報園區產品包裝抄襲。龍煞翻出設計合同，手指都在發抖︰“這是花五萬塊請省城公司做的！”執法人員掏出手機，展示某短視頻平台上的“山寨貨”——包裝上的圖案、字體，跟王家溝的產品幾乎一模一樣，價格卻只有三分之一。
龍煞氣呼呼地跑到鄰村，在一家小作坊門口堵個正著。老板叼著煙卷斜著眼︰“市場經濟，各憑本事。你有本事告去！”回到村里，他咬咬牙聯系了律師，可律師說取證難、周期長，就算勝訴，對方換個招牌接著干。龍煞蹲在老榆樹下，看著滿地被風吹跑的傳單，心里頭跟貓抓似的。
更要命的是人才流失。小林的團隊里，有兩個技術員被隔壁高薪挖走，臨走時撂下句狠話︰“人家給三倍工資，還配實驗室，在這兒累死累活圖啥？”龍煞站在空蕩蕩的實驗室里，摸著冷冰冰的儀器，突然想起創業初期那些難捱的日子。難道好日子真就這麼到頭了？
正犯愁時，手機響了，是香港那位考察過的老板。對方開門見山︰“龍先生，我們想注資兩千萬，條件是把生產基地搬到南方。”龍煞握著手機的手直冒汗，這錢能解決眼下所有難題，可要是搬了，王家溝的根基不就斷了？還沒等他回話，又一條短信彈出來︰“勸你見好就收，不然有你好看。” 窗外烏雲壓頂，一場暴雨眼看就要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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