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村的霜降來得格外利落，一夜北風把樹葉掃了個干淨，卻把加工廠的鐵皮屋頂擦得 亮。龍煞穿著洗得發白的工服，盯著牆上的倒計時牌——“投產大吉”四個紅字被紅綢裹著，在晨霜里泛著熱氣。
“吉時已到！”李老漢敲響了牛鈴鐺，三十個村民穿著白大褂站成兩排。龍煞深吸一口氣，按下殺菌鍋的啟動按鈕。“滋——”的蒸汽聲響起時，二柱子蹦得老高，差點把房梁上的灰震下來︰“煞哥！咱的罐頭要出鍋嘍！”
第一罐玉米碴子罐頭落地時帶著“當啷”一聲脆響，玻璃瓶上的“石頭村”商標還帶著油墨香。三嬸顫抖著捧起罐頭，對著陽光看里面的玉米碴︰“俺熬了一輩子粥，從沒見過這麼透亮的！”老王湊過來用放大鏡檢查封口︰“完美！比城里流水線的還嚴實！”
首批五百箱罐頭裝車那天，村口停滿了三輪車。龍煞給每輛車都系上紅綢，二柱子開著三蹦子打頭陣，車斗里的廣播放著二人轉︰“大姑娘美來大姑娘浪，俺們的罐頭賽蜜糖——”惹得拉貨的老李直拍大腿︰“你可別把俺的貨晃撒了！”
王老板的電話在中午打來︰“小煞，哈爾濱的超市剛上架就賣斷貨了！”他盯著手機里的銷售截圖，29.9元一罐的玉米碴子罐頭，評論區全是“碴子味濃”“像奶奶熬的粥”。更讓他驚喜的是，南方的電商平台主動發來合作邀請，說要做“東北黑土地”專題。
“鄉親們，咱的罐頭坐飛機嘍！”龍煞舉著打印的訂單沖進教室，三嬸看著上面的“5000箱”直揉眼楮︰“這得多少個罐頭啊？夠裝滿村口的澇窪地不？”李老漢的孫子敲著計算器︰“按這個銷量，年底分紅每人能分八千！”
隨著訂單增多，加工廠的蒸汽幾乎沒停過。龍煞學會了看電商後台數據，發現廣東、上海的訂單佔了六成︰“敢情南方人好咱這口粗糧？”他讓三嬸在包裝里塞了張小卡片，印著石頭村的老槐樹和一句話︰“每粒碴子，都是土地的回信。”
最讓他驕傲的是質檢報告。張教授帶來的農科院檢測顯示，他們的玉米碴子含硒量比普通產品高30，野山菌干貨的氨基酸含量破了全省紀錄。“這才是咱黑土地的硬通貨！”他把報告貼在廠房門口，讓每個進出的村民都能看見。
然而，麻煩也跟著銷量來了。運輸車隊在省道被交警攔下三次，說“包裝不符合運輸標準”。龍煞蹲在高速路口啃饅頭時，看見警車後視鏡上又掛著恆遠集團的吊墜——跟上次扣鋼筋車的是同一撥人。
真正的危機在雙十一前夜爆發。龍煞盯著電商平台的頁面，原本爆賣的罐頭突然下架，理由是“收到質量投訴”。他點開評論區，幾條刺眼的留言扎得人頭疼︰“吃出了玻璃碴子”“拉肚子進醫院”，配圖里的罐頭赫然印著“石頭村”商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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