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安保部副經理的頭天晌午，龍煞對著鏡子扯領帶，差點把自己勒窒息。那領帶是王老板硬塞給他的，靛藍色條紋扎眼得很，襯得他曬黑的脖子像根紫蘿卜。“俺說老板，俺就不能戴俺那根麻繩？”他對著空氣嘟囔，突然听見窗外傳來汽車喇叭聲——王老板的奔馳車已經在樓下按了三遍喇叭。
跨國電子展會的場館在保稅區，光安檢通道就有八條，清一色的進口檢測儀。龍煞攥著客戶給的安保手冊，指尖都掐進紙里了，那些什麼“ai人臉識別系統”“無人機巡檢編隊”的名詞，比村里老學究的之乎者也還難懂。周強抱著膀子跟在後面，陰陽怪氣地說︰“龍副經理，這可不像你在村里查豬瘟，咱得按規矩來。”
開展前三天，龍煞把自己泡在監控室里。那監控屏幕足有面牆那麼大，一百多個鏡頭來回切換，看得他眼楮發花。技術顧問小李教他調閱回放，他卻把“快進”當成“暫停”，氣得小李直拍大腿︰“龍哥，這玩意兒跟你家電視機不一樣！”龍煞撓著後腦勺笑︰“俺這不正學嘛！你別說，這人臉抓拍還真神，昨兒個逮著個偷礦泉水的，比俺們村的大黃狗鼻子還靈！”
展會首日，韓國參展商的展位圍滿了人——他們帶來的折疊屏手機成了爆款。龍煞正盯著監控查看人流密度，突然听見對講機里傳來警報︰“b區3號門，人臉識別系統報警！”他撒腿跑過去，只見個戴棒球帽的男人正對著檢測儀磨磨蹭蹭，下巴上的假胡子掉了一半。
“兄弟，跟俺走一趟。”龍煞拽住男人胳膊，觸感不對勁——那袖子里硬邦邦的，像是藏著金屬物件。到了值班室，男人死活不配合，直到龍煞掏出他兜里的演唱會門票，日期卻對不上展會時間。“說吧，你到底瞅啥呢？”龍煞敲了敲桌上的檢測儀，男人突然跪下︰“大哥，俺就是想偷個展品回去賣......”
這事兒剛處理完，周強又來找茬了︰“龍副經理，客戶投訴說vip通道的翻譯不夠。”龍煞瞅了眼排班表，明明每個通道都安排了雙語保安，心里頓時透亮——肯定是周強偷偷調了人。他壓著火氣說︰“周哥，要不你去跟客戶嘮嘮？你英語八級，比俺強多了。”周強臉色一變︰“少來這套，我還有事兒！”轉身就走，皮鞋跟敲得地面 響。
三天下來，龍煞摸透了展會的門道。他發現每天下午三點，土耳其參展商的地毯展位都會有個戴紗巾的女人停留格外久，懷里抱著的包總往地毯邊緣蹭。第六天，他帶著隊員突然檢查，從包底搜出五片芯片——正是隔壁智能鎖展位的展品。
“你這招，跟俺們村老李家媳婦藏雞蛋一個路數。”龍煞看著蹲在地上發抖的女人，突然想起母親藏年貨的樣子。可當他把芯片交給客戶時，對方卻皺起眉頭︰“龍先生，這是我們最新的加密芯片，價值遠超你的想象。”這句話讓龍煞心里一沉，意識到現代安保早已不是防偷防搶那麼簡單。
展會結束前一晚，王老板把龍煞叫到辦公室，遞給他個牛皮紙袋︰“大佷子，這是下個案子的資料——翡翠山莊國際峰會，省里重點項目。”龍煞翻開資料，第一頁就是張衛星地圖，山莊周圍標滿了紅色警戒區。王老板突然壓低聲音︰“听說，三年前的走私案，跟這山莊也有點牽連......”
回到宿舍，龍煞對著地圖發愣。翡翠山莊，這個在他押運紅酒、處理鬧事者時多次出現的地名，此刻像根刺扎在資料上。他想起鴨舌帽男人的半張車票，想起神秘的變調電話，手指不自覺地劃過地圖上的“13號倉庫”——那正是之前查獲走私紅酒的地方。
窗外飄起了細雨，龍煞掏出手機，翻到通訊錄里“翠花”的號碼，猶豫了半天又關掉了。自從上次在醫院被劫走，翠花的電話就再也沒打通過，護士說被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接走，而那個男人，正是在科技公司鬧事時出現的神秘人。
“叮——”電腦突然彈出新郵件，標題是“龍副經理親啟”。他點開一看，是段監控錄像︰周強正跟個穿黑風衣的男人在停車場交易，手里掂著個鼓囊囊的信封。龍煞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畫面里，黑風衣男人轉身的瞬間，露出了胸口的骷髏頭紋身——跟在珠寶店踫瓷的闊太太跟班一模一樣！
夜雨敲打著窗戶，龍煞盯著屏幕上的時間戳︰正是展會第一天的凌晨三點。他摸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翻到記滿可疑人員特征的那頁，發現周強的交易對象，竟然和多次出現在鬧事現場的神秘人高度吻合。
“俺就說這老小子不地道......”龍煞喃喃自語，突然听見門外傳來腳步聲。他趕緊關掉電腦，手按在腰間的對講機上，卻發現對講機不知何時被調成了靜音。走廊里，腳步聲在他房門前停頓了兩秒，接著傳來紙張落地的 聲。
龍煞猛地拉開門，地上躺著張字條，用紅筆寫著︰“翡翠山莊，活不過三天。”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力道，像是用匕首刻上去的。他抬起頭，走廊盡頭的消防栓門半開著，里頭的水管滴答滴答漏水，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攥著字條的手青筋暴起，龍煞突然想起王老板說的話︰“現代安保，防的不只是明面上的賊，還有心里的鬼。”此刻，窗外的雨聲漸急，他望著地圖上的翡翠山莊，突然意識到，自己即將踏入的，或許是個比展會復雜百倍的局，而周強，不過是棋盤上的一顆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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