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熾熱的火焰吞沒後,核桃意識就像是被粘稠的黑暗裹挾著,緩慢地浮上水面。
當他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那片熟悉的純白空間。
他靜靜地躺在地上,藍色的眼眸倒映著虛無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麼值得凝視的東西。
身體被燒焦的疼痛似乎還殘留在每一寸皮膚上,但那只是記憶帶來的錯覺。
這里既沒有灼熱的火焰,也沒有刺鼻的煙霧,更沒有……
“福……仔……”
他輕聲呼喚著這個名字,聲音小得連自己都听不見。
荔枝冷漠漠的眼神,還有福仔在他懷中逐漸冰冷的觸感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這些記憶像是鋒利的刀刃,一次次割開他試圖愈合的傷口。
‘就這樣……一直待在這里……也不錯……’核桃這麼想著,開始不去思考任何事。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自己的胳膊里想要什麼都不顧地安心地睡上一覺。
這里很安靜,沒有嫉妒的冷嘲熱諷,沒有死亡的痛苦,沒有離別的悲傷。
就像是一個完美的避難所,可以逃避外面那個充滿著黑暗,離別與苦難的殘忍世界。
在這里,就連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香氣飄進了核桃的鼻腔,那是一種混合著各種美食的香味。
核桃的鼻子抽了抽,大腦再次被激活驅動著身體。
他慢慢抬起頭,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順著香氣的方向望去。
在白色空間的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巨大的餐桌。
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他熟悉的美食︰冒著熱氣的小雞炖蘑菇、福仔調制的特調飲品、還有他親手做的油炸豆腐。
而在餐桌旁的,是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家伙正在大快朵頤。
這位就是許久都未再次出場過的【暴食】。
核桃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本以為這次出現的會是嫉妒,沒想到居然是暴食。
不過不遠處的暴食可沒時間搭理他,就連核桃站起來看他時他的目光也沒從桌子上的山珍海味離開過半步。
“為什麼是你?”核桃不解地問道。
暴食咽下嘴里的食物,舔了舔爪子︰“現在的你不會想見那家伙的。”
他拿起一塊油炸豆腐遞向核桃,“要不要一起吃”
核桃沒怎麼猶豫,徑直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接過暴食遞給他的豆腐塊,直接一口吞下。
油炸豆腐的香氣在口腔瞬間中擴散,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
“我們罪都是同一種存在,”暴食一邊往自己的盤子里堆食物一邊說,“無非都是世界法則用來維系平衡的工具罷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塊雞肉,滿足地眯起眼楮。
“不過作為不同面的極端,我們也有自己的私心。”
核桃抬起頭,好奇地看著他。
“比如懶惰那家伙,根本不想參與爭奪你身體。
色欲則渴望理解愛與被愛,也因此為了教會她何為愛又給予她愛的你而獻身。”說到這,他又吃了幾口桌上的美食“至于我嘛,理由很簡單——我想吃更多好吃的。”
“……”
“嗯?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暴食又往嘴里塞了個草莓派,“雖然在這里能通過你的記憶具現化美食,但現實世界還有更多我沒嘗過的美味。
而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
核桃盯著暴食看了幾秒,突然說道︰“你在說謊。”
暴食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剛剛的狀態,繼續不管不顧地吃著美食。
“如果只是這樣,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和我一邊吃飯一邊聊這種話題了。”核桃雖然能感覺到眼前的罪並不像嫉妒那樣對自己的敵意那麼大,不過對于他隱瞞自己真實目的的行為還是讓核桃感到了危機。
畢竟,連荔枝都會對自己隱瞞,那身為罪的自己估計也大差不差。
“你隱瞞了什麼?”核桃嚴肅地問道。
暴食沒有立即回答,他滿不在意地拿起一塊玫瑰餅,而正是核桃在荔枝家吃過的那種。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把那塊餅吃了下去。
“喂,那個——”核桃想提醒他,但暴食已經吃完了。
他看著面前的自己把至自己于死地的凶器吞入腹中,又毫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上沾著的渣子,就像是在說︰‘這對于你來說致命的東西,對于我們不過是一兩口就能解決的甜點一樣。’
核桃感覺自己被嘲諷了,他剛起身想要離開,暴食卻突然說道。
“往往越美味的東西,付出的成本就越高。”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終于從食物上轉向了核桃“而能夠一口吃掉它的成本,足以讓一只神獸一輩子都吃上飽飯。”
核桃疑惑地皺起眉頭。
\"在一瞬的美味和一輩子的飽腹中,你會怎麼選擇呢?\"
話音剛落,核桃發現自己的爪子里突然多了一塊玫瑰餅。
他低頭看著這塊熟悉的點心,腦海中浮現出荔枝疲憊的面容、福仔溫柔的笑容,還有那些已經逝去的伙伴們。
“……”
暴食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吃著面前的食物,似乎並不在乎核桃的回答。
核桃盯著玫瑰餅看了很久,最終將它輕輕放回了餐桌上。
他站起身,表情從掙扎,到痛苦,又到無可奈何。
最後,他下定了決心,而這也是他渴望做出的妥協。
可這真的是正確的嗎?
自己與暴食所理解的,真的是同一個答案嗎?
或者,他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回想著過往的種種,核桃發現自己貌似都是一步一步地被牽著走才走到現在的。
而這一次,這一關,沒有可以再幫助自己的存在了。
還要去依靠別人嗎?
在他還在思考這些時,他已然走到了輪回之門的面前。
‘……對不起,荔枝。’
他做出了他認為是對的決定,放棄荔枝,保全自己與福仔,離開花崗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