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天幕低垂，沉沉地壓在江台市邊緣的工業區上方。
空氣潮濕而粘稠，細密的雨絲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布滿油污的地面上積起渾濁的水窪，倒映著那座森然巨物的輪廓。
這是一座監獄。
厚重的深灰色外牆布滿防御性的稜角和尖銳凸起，細微的雨水沿著那些冰冷的線條蜿蜒而下，匯成細流。
牆體上方，藍白色的高壓電弧在潮濕的空氣里跳躍閃爍，幾座了望塔高聳在周圍，探照燈的光柱即使在白天也顯得慘白無力，無規律地掃視著陰郁的天空和監獄外圍空曠死寂的警戒區。
陳辰挎著個包來到一道閘門的前面，使用電子許可證驗證身份後，那道閘門便在沉悶的液壓聲中緩緩抬起，待他通過之後，又在他身後轟然關閉。
面前的隔離區後面有兩名身著灰藍色制服、關節處覆蓋著輕便外骨骼的獄警，由于戴著面罩看不到他們的眼神和表情，但是能听到聲音。
“身份。”聲音十分平靜。
“陳辰。”陳辰他遞上證件和探視許可，插進二次驗證的設備里面，稍微等待了一會兒。
“所有個人物品，放入儲物格。電子設備禁止。武器、護具，寄存。要攜帶的物品放進安檢區。”
在說話的同時，陳辰右手邊牆壁也亮了起來，一邊標記著“儲物格”的字樣，以及一個向下的箭頭，下面打開了個還算寬敞的櫃子。
另一邊也是箭頭，但是寫的是安檢區，還有傳送帶在轉動。
陳辰不緊不慢地照做，把手機、車鑰匙、腰帶、手槍和一些其他的隨身物件都分別放入兩邊去。
待全部完成後，前方才再升起一道閃爍著綠燈的厚重氣密門。
門在身後關閉的瞬間，頭頂和四周的噴口同時釋放出強勁的消毒氣霧，帶著濃烈刺鼻的化學氣味。
他閉上眼楮，屏住呼吸，幾秒後消毒霧停止，強勁的暖風吹來，帶著烘烤的焦糊味，迅速蒸干了皮膚上的濕氣。
又再經過了一道安檢門，前方才出現了一條明亮但狹窄的合金通道，同時牆壁上的指示燈也亮了起來，指引陳辰到了一個標有“a307”的艙門前面停下。
“探視室07號，時間30分鐘。禁止傳遞任何物品，違規立刻終止，後果自負。”
獄警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來，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陳辰走了進去，這探視室不大，正對著他的是一面巨大的、幾乎佔據了整面牆的防爆強化玻璃。
玻璃的厚度驚人，上面嵌著一個帶有金屬網罩的通話器，邊緣被厚重的合金框架牢牢固定，除此之外，地面上就只有一張固定在地面的硬質合金椅。
陳辰坐上去，稍微有點冰涼。
他剛坐下，頭頂牆角一個攝像頭無聲地轉動了一下，鏡頭中央的紅燈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玻璃對面另一個的房門也緩緩滑開，先是兩名同樣全副武裝的獄警率先進來，然後才是另一個人緊隨其後，被押送著進來。
“高老師。”陳辰笑著朝那邊抬手打了個招呼。
是有好幾年沒見的高慧敏。
自從新人類組織被基本剿滅之後，凡是活著被抓的人都被關在了監獄里，受到嚴密的監視。
高慧敏雖然在之後協助搗毀新人類組織起到了重要作用，原本只需要戴上電子鐐銬就夠了，還是可以在外界活動的，但是她另一方面也是殺人犯——不僅是她殺的那些人，還有將段淇耀殺的人也一起抗在了自己的身上。
冷知識︰在江台，殺人是違法犯罪行為；以及江台雖然還存在死刑，但沒有因為死刑而死的死刑犯。
死刑犯作為一種非常重要的資產，直接處死是一種非常浪費的行為。
當然，高慧敏並沒有被判處死刑，加上基金會的特別關照，她的待遇至少不至于被送到某些企業的實驗室里去當實驗品，但同樣的，該服的刑也一點都不會少。
高慧敏此時穿著一套略微寬大的灰色囚服，襯得她整個人異常瘦削單薄。
她抬頭看到陳辰，笑了一下，神色雖然算不上紅潤，但看上去也不算太差︰“陳老師。”
她的聲音通過通話器里傳來，帶著一絲電子音。
“我早就不當老師了。”
陳辰攤了下手，待對面的高慧敏坐下之後，才繼續說。
“你的學生想要來看看你，但是他們的家里人都不同意，于是就請我來了。”